黎玉端着一副盈盈的笑脸,十分满意地看着贾宝玉的痴相慢慢地发起苦来,他嘟囔道:“怎么尽是些国贼禄蠹之流的意指?”

    黎玉却仿佛没看到这幅苦相似的,自顾自解释起来:“林家从来就是侍书门第,祖上官至列侯也不忘深研孔孟之道,父亲更是沐恩皇泽被圣上钦点为探花郎,我林家教养如此,这国贼禄蠹四个字怕是有些受不住。”

    这些话黎玉说得尖锐,倒也是事实,他毕竟不是还泪的黛玉,一辈子只围绕贾宝玉一人身边转悠;他毕竟身上背负着林家的责任,既然如此,从一开始便把这命定的萌芽给扼死便好。

    他贾宝玉是天生的情种,这和林黎玉没有关系。他们要走的是明明白白两条道。

    黎玉笑眯眯地捧着这些个玉石放到了贾宝玉跟前,但不说贾宝玉是怎么想,反正贾母听得是挺开心,一叠声地把黎玉叫唤到身边搂着说:“瞧瞧,瞧瞧,真是个明事理的可心人。”

    贾宝玉,以后可别来烦我了!黎玉暗搓搓地想。

    不想宝玉只是把脸拉垮了一阵,却又胡乱地笑起来,伸手从黎玉那个深匣子里掏了几个玉石小玩意出来,放眼前看了看,又视若珍宝地给塞进了怀里。

    黎玉傻了,贾宝玉却道:“林妹妹既然喜欢仕途经济,那我也便喜欢仕途经济好了。”

    擦!什么个情况这是!

    黎玉尚在懵逼,贾母却似乎成了最大受益者。她抿着嘴乐呵地瞧着面前最疼爱的孙子,从前贾宝玉因为不喜读书上学而烦了她不少心神,今日竟因为外孙女一句话便叫他转了道儿改了性儿了。莫不是贾府迎进门个福星?

    贾母瞧着黎玉更爱了。

    黎玉偷鸡不成蚀把米,从此过上了惨无人道的,被苍蝇围绕身旁的生活。他每次读书之时,贾宝玉也便接着做学问的由头凑到他跟前来刷存在感,搅得黎玉烦不胜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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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宝钗从车帘上掀起一角,开了片天地出来悄悄地打量着外头光景。

    薛姨妈笑道:“我儿,你若是兴致高,咱们拜别了姨妈就去庙里头逛逛。我记得小时候家里逢年节才放我们姐妹出去,只去一趟庙里便感觉生了一股这世间没有的稀奇。”

    薛宝钗只一想,便拒了这建议,她回首握住了母亲的手笑道:“妈妈可别诱惑我了,咱家刚搬进京里,还有好些东西要收拾好些亲戚要走动,没个七八天的忙日子都完不成,哪儿来的时间跑去庙里头玩?”

    薛姨妈心中熨贴宝贝女儿的体贴,一面又不希望女儿把事事都给记挂在心上,毕竟还是个千金闺阁的小姐呢!“这不是还有你哥哥在吗?”

    说起别的还好,说起自家哥哥薛宝钗便气不打一处来,她自小便知道自己这哥哥的混账性,还以为随着年岁长大能稍稍消停些,不想却更加地变本加厉,如今竟直接把人给当街打死了!

    看着母亲提起儿子那副心满意足的面孔,薛宝钗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地劝母亲说道:“妈妈,您可不能再一昧地把哥哥给纵容下去了。他之前在外头纨绔潇洒也到罢了,如今竟连人命都不放在眼里了。说打死便打死,天家的法度哪里能遭人这般戏耍。”

    “你啊,就是太实诚,”薛姨妈却不在意,慢慢地与女儿说道,“天家的法度严苛那毕竟也是死物,既是死物,放在那儿摆着就是个无用的垃圾,只有人才能把死物给用活了过来。这天下四四方方,里里外外都是人来操控,既是如此,便没有所谓真正的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