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低垂,沉寂了差不多一整个白天的街道像是睡醒了过来,变得车水马龙人声鼎沸。沿街的青楼亮起了一串串大红灯笼,站街的女子拉客的龟奴桃红柳绿花枝招展,点亮了长安城犬马声色纸醉金迷的夜生活。

    小金缩着脖子将两只手蜷进袖口里,站在水仙阁的大门口外,不住跺脚取暖。

    他只是水仙阁的一个小杂役,专管为客人牵马引路,运气好的时候能得到不少赏钱,但更多的时候却只能站在街边吹吹冷风看看风景,别提有多无聊了。

    突然长街东头摩肩接踵的人群骚动起来,传来一阵阵年轻女子的惊声尖叫。

    小金的精神头立马上来了,又有热闹看了,这可比牵马有趣多了。来这条街上寻花问柳的男人,鱼龙混杂三教九流都有,争风吃醋打架斗殴那是家常便饭。三天两头就有青楼被砸,那些冒冒失失没摸清深浅就开张营业,上上下下还没打点妥当的店,又或是后台不够硬的,半日的工夫就得关门大吉。

    小金急忙踮起脚尖睁大眼睛朝出事的地方望去,却登时看呆了。

    只见街道上的车马人流忙不迭地往两旁避让,迎面骑行奔来四个锦衣华服的年轻人。

    左边一人白马白袍貌若潘安,玉树临风妩媚优雅,一双桃花眼含情脉脉欲语还休。

    在他右首是位相貌英俊神情倨傲的少年骑者,身穿一袭淡金色大氅鹤立鸡群,盛气凌人面带佞气。

    再往右看,显然是位集中先人优势的大好青年,可惜一脸欠揍的样子,唇角边一抹吊儿郎当的坏笑,穿金戴银极像是个土豪家。

    最右面的那位就不同了,小金一眼望去就知道肯定是个诗酒风流的世家子弟,锦衣玉带手拿折扇,温文儒雅洒脱不羁,两只充满诗情画意的眼睛不停往四周放电,街上少女发出的尖叫声大多数都是冲他去的。

    小金使劲揉了揉眼睛,虽说自己入行不久,但每天迎来送往阅人无数,如此俊秀潇洒的公子真不多见,而且看他们光鲜亮丽的打扮准定不愁钱,至少也是家里不愁钱。而且,最重要的是,他们分明是直奔着水仙阁而来——

    只是右首那位锦衣青年怎么越看越眼熟,好像是……长孙无忌?

    长街两边的姑娘们再难保持淡定,拼命拨开人群不顾飞扬的马蹄挥舞手里的香帕。如果能让四位公子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多停留一秒钟,就算要献上火辣辣的热吻也愿意啊。

    四个人并驾齐驱耀武扬威旁若无人,一边走似乎一边还在对月高歌。

    小金竖起耳朵努力细听,依稀、隐约、这几个家伙唱的是“我们是害虫,我们是害虫”?

    没等他琢磨出歌词里蕴藏的奥妙和无穷的哲思,猛感背后一股排山倒海的热浪涌到,将小金撞翻在地。

    一大群楚楚动人莺歌燕舞的美女从水仙阁里蜂拥而出,踩过小金憋屈的背脊冲到街面上,向着迎面而来的四位美男甩动帕子,七嘴八舌争先恐后地唱响道:“火辣辣的帅哥是我们的期待,一夜边叫边唱才是最自在。我们要唱就要唱得最痛快,你是我天边最美的云彩,让我用心把你留下……斟满美酒把你留下来,悠悠地唱着最炫的大唐风——”

    小金不甘示弱,从无数美女的脚下爬起来,扯开嗓子吼道:“我听见你心中那动人的天籁,就忽如一夜春风袭来满面桃花开。我忍不住去采我忍不住去摘,我敞开胸怀为你等待,嗷……爷,您四位里面请!”

    四匹马齐刷刷地在水仙阁前立定,四个人居高临下瞧了眼灰头土脸挂着鼻血的小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