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府的结构对于阿洲来说颇为复杂,进门是前院儿,住着门房和一众家仆,前院儿过后是一汪小小的人工湖,从湖上小桥走过去,再穿过一条曲折的游廊,才是正宅,也就是主人家住的地方。

    那院中看上去有些萧条,稀稀拉拉地种着些垂头垂脑的植物,小湖里也静静的,一片绿藻,看不见鱼。

    过小桥的时候,阿洲趴在桥栏杆上往水里看,嘴里念叨说应该养几只鸭子来吃掉绿藻,然后养一些鱼来喂鸭子,听得八方婶咯咯笑。

    婶子笑过,却又叹口气说:“夫人在的时候都有,都有……”

    阿洲没听得太懂,只跟在八方婶屁股后头左拐右拐,边走边想象着这岳南风的爹会是什么样,想来,大概就是添了花白胡子的岳南风,也是那么一身戎装,又高又壮的样子吧……

    不等阿洲在脑子里画好一个白须飞扬的老将军,她就已经来到了一扇虚掩的红木门前。

    八方婶刚要抬手敲门,门里却忽然传来一阵“哎哟,哎哟”的叫唤,阿洲听那声音,老老的,哑哑的。

    “哟呵,老爷,您老人家又扎针呐?”八方婶闻言便放下了准备敲门的手,仰脖朝门里高声喊问一句。

    “哎,八-八方,阿哟哟……快,救、救命哟……”屋里那个老声音一边呻唤个不停,一边惨惨地求救,听得八方婶都直咧嘴,却把一旁的阿洲给逗笑了。

    “嗬,谁?谁笑话我老头子呢?啊唷……”

    阿洲没忍住,“扑哧”一声,没想被屋里那“老爷”给听见了。听闻里头问话,阿洲小脸刷就红了,立马两手捂住了嘴。

    “嗨,没谁,”另一边,八方婶大概也觉得好笑,回头朝她一弯眼睛,转而又朝门里喊,“就少爷那小丫头,让领来见见您老,那您这儿不方便我们就待会儿再——”

    “方便,方便,快进,进!”屋里的人连忙出声打断,像是要抓住什么救命稻草似的。

    跟着八方婶进了门,又拐了两拐过了个小门廊,阿洲才终于见到了屋里的人。

    屋里两个人,一个秃脑瘦老头趴在床上,揪着一张脸,秃秃的脑壳上满是汗,还扎着几根银针,一个矮个胖老头站在床边,手里正捻着一根银针,对瘦老头半露的大腿比比划划。

    见阿洲与八方婶来,那瘦老头连忙回过头跟胖老头说:“来-来-来客了,不扎了,黄老兄,不、不扎了……”

    阿洲见瘦老头那可怜兮兮的样儿,忍不住又吃吃笑了,边笑边指指老头的脑壳道:“你这个针都扎错了,怕是要痛死哦!”

    她这头小小声一说,那边的两个老头齐齐色变,一个大喊“快拔快拔”,一个怒道“胡说胡说”。

    阿洲也不见外,秉着师父“能救则救”的教导,撸起袖子上前,嗖嗖两手就给瘦老头把头上的针全拔了,胖老头和八方嫂拦都拦不及。拔完,她不等瘦老头喘上两口气,刷刷两下又都插回去了,吓得几人纷纷惊呼。

    阿洲却很淡然,扎好针后在床前蹲下来,一边轻轻调整针的深浅位置,一边对嗷嗷叫的瘦老头碎碎念:“你莫怕,师父说这样不痛的,师父说,唔……这个啥子经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