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到幽汤池边上,范无赦双脸发红,不知是不是酒意上头,还是被风吹的。此刻,他握紧了双手,感受着加快的心跳,抬眼看着池子里的身影,暗自下了下决心。

    “谢必安,我――有话要与你说。”

    范无赦清了清嗓子,喘着粗气,对着水池子的腾腾雾气说:“我一直以为,当年在牧野县上,你和我在一起,只不过是因为我会护着你。包括在平西关――”

    说到这里,范无赦一阵懊悔,早知道方才就不该喝酒,此时此刻正是关键,舌头却磕磕巴巴,有些不利落,怪难为情的。

    “直到今日我才恍悟,”范无赦咽了咽干燥的喉头,硬撑着说,“依你的性子,若真要讨厌一个人,就算他待你再好,你亦不会与他共处七百多年。所以――谢必安,你是不是也对我似从前――你若同意回到从前的那般光景,你便言语一声。”

    艰难地说完以后,范无赦羞得转身就要走。

    生了二十二年,活了将近八百年,他还是头一次如此主动,即使在牧野县时,他若喜欢一个人,便会倾尽全力地对他好,从不惧怕什么。只是如今,大概是被欺怕了,有了地位,有了脸面,生怕一腔热情付诸流水,也不敢轻易去喜欢了。

    迟迟得不到答复,他脸上的羞红渐渐消下去。捏紧了拳头,拧紧了眉头,一股脑的羞耻与愤怒夹杂着委屈冲上头顶。

    原来,还是这般绝情。

    在你的眼里,恐怕只有高位与权势,才配得到你的喜欢。

    咬了咬牙,范无赦极力压抑着体内的燥火,哼哧一声,把那些即将脱口而出的狠话咽了回去。他想与他划清界限,也想与他恩断义绝,他想说以后两不相干,也想说不如不见。但想了想,还是没舍得说。

    最后,只说了句“罢了”。抬腿想要离开时,终于还是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然而,这一眼望过去,却看到反常。

    水里的人,一直低着头,若凝神去听,依稀能听到什么东西滴落在水里的声音。

    滴答――滴答――

    那是――

    血淌在水里的声音。

    “谢必安?!”范无赦一瞬间连瞬步移行都忘了,淌着水,朝着他疾跑而来。“必安――”

    “春华――”好不容易找见人,他连忙淌着水跑过去,“一转身发现你人没了,为何不走了?”

    十六岁的谢春华站在齐腰的河水里,默默笑着看他。

    来到身边以后,他才发现谢春华的脚陷在了淤泥里,怎么拔也拔不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