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上,君上。”焦急的呼唤声,伴随着砰砰的拍门声从外面响起。

    倒在床上的人似乎并不想起来,他随手捞了条薄被,把露在外面的脑袋又重新蒙了进去,竟是不打算理睬。

    外面的人拍了许久,见殿里没有起身的动静,便晓得自己是被君上晾在一遍了,他焦急的原地转了两圈,最后索性一跺脚,身形消失在门外,竟是直接越过门墙,闯了进来。

    他冲到榻边,瞧着倒在床上事不关己的人,十分无奈,但是事关紧急,又由不得他不通禀,只得硬着头皮伸手推了推床上装睡的男子,“君上,您快醒醒吧,您再不出去,小的们怕是没命陪您到来年了。”

    “被来就是个没命的,装什么人。”床上的男人一动不动,眼皮子都没抬一下,“今天就是鸿钧老祖来了,我也得睡觉。”被拱着来换他的人,面目生得丑陋,两双眼睛没有眼白,只死死的镶在两个眶眶中,鼻尖扁成一块,模样看上去就不太令人赏心悦目,这会儿又因着急切,更是有些骇人,床上的人打了个滚,艰难的眯着眼瞧了他一下,又认命的把眼睛闭上,“你们就不能换个模样吗?这是要吓死谁?”

    都来这地当差了,可不都长成这副鬼样子,偏偏他们君上是个爱美的,每每瞧见他们的脸,都恨不得亲手帮他们换个容貌。

    小鬼听他这样说,只得无奈地撇撇嘴,伸手在脸颊上使劲揉搓几下,紫红枯瘦的手掌仔放下来时,已然变成了个清秀的男人模样,“陆压道人亲自来的,说是九重天出了大事,看模样,不像作假。”

    “那群老匹夫能出什么事?该不是来诓我的吧。”男人打了个哈欠,“我最近这般老实,他们整出那么多死人,魂魄都快把大殿的门槛踏烂了,我都忍着没吱声。”

    “听闻是有位神君在人间行走,不小心把属于纣王的死劫给误杀了。”小鬼抓抓原本就没几根毛发的脑袋,“怪不得,咱们地府突然涌进来那么多死人魂。”

    “杀就杀了,换一个就是。”这些年死的人还少吗,大惊小怪仿佛没见过世面一样。

    “这,这个不同……”这是千挑万选选出来的,又恰逢天时地利,错过这次机会,不知道又要等上多少年。眼前人事不关己的模样,令报信的小鬼冒了满脑袋汗,可该说的还是得说完,“上神们的意思是,请主上把姜尚的魂还过去……”

    “这也好意思开口?”这些当上神的也真有意思,当他地府是什么地方,想进进,想出出,“若人人都可以死而复生,那就三界之内岂不乱了套。”

    言罢,便一个骨碌从床上坐起来,他伸着懒腰,随手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青丝乌黑柔细的落在略显单薄的肩膀上,他的腰身很细,容貌俊美,皮肤白皙,紫葡萄样的眸子在浓密的睫毛下光彩夺目,笑起来弯成好看的弧度,像是夜空里皎洁的上弦月,整个人瞧上去竟有些雌雄莫辨的美感。松垮的衣袍被他随意的套在身上,赤脚下地,没等小鬼跟上,人就消失在了眼前。

    他向来不太喜欢管天界和人间的事儿,只是这些年,人王昏聩无能,神野心勃勃想要驯服凡人,令君王臣服,于是站在道德的顶端虚伪的向众人展示神的悲悯,双方斗来斗去,催生出的亡灵数以万计,往往前脚他连人名还没读完,后脚就有新的魂魄踏进鬼门关。

    见到在殿内来回转圈的陆压道人,他随手抱了下袍子,盘腿坐在会客的矮塌上,慢吞吞道,“道人云游四海,倒是难见。”

    陆压道人等他等了许久,原本精神抖擞的老头此刻眉心紧皱,眉宇间写满了焦急,见他出来,也顾不上训他无礼,只快步向前,虚虚拱手道,“打扰殿下了。”

    “当不起道人的这声殿下。”他做了个请的动作,示意陆压道人坐下,“道人唤我秦衍便是。”

    “若不是事出紧急,我也不会来这叨饶。”陆压道人也没客气,撩袍坐到秦衍对面。

    “人是到我这儿了,可该瞧的也瞧见了。”秦衍胳膊撑在几案上,“死了这么些人,姜尚即便回去,怕也难逃姬昌猜忌。”

    “殿下所言甚是,故而有个不情之请。”陆压道人觉得自己真是倒霉催的,原不过是奉命去看看青木又在折腾些什么,动静都闹上了九重,结果这一去,堪称碰了个大麻烦,青木尚且如何他不知,但是人间这事,他既然撞见了,便只能倒霉的管了,神殿之上的,众神的讨论犹在耳畔,最后的结果却是令陆压道人实在不好意思跟秦衍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