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青萝这些日子白天跟着蒋伯在店里卖茶,晚上就让明清教自己烧菜。以前在瑶山,饭最初是师傅在做,后来发现明清做饭很有一手,就全都交给他了,师傅也落得个清闲。叶青萝就给他打下手,看他炒菜看了好多年,自己下厨竟也能做个五分相像,但也就到五分相像了,再怎么折腾都无甚长进,于是就罢了手,接着让明清做,可自从他胳膊伤了之后,叶青萝就揽下了洗碗做饭的活儿。

    这几日,蒋临渊说因为当时去拿茶叶的时候很急,带回来的不多,已经快卖完了,廖越吟迟迟没再联系,宅子里能挖的地方都挖遍了,也没见着埋下的银子在哪儿,只能再去拿些茶叶回,叫他们俩守着店。天黑后,两人关了店门,蒋临渊不在家,叶青萝也不想做饭了,拉着明清一起逛夜市,找些特色小吃填肚子。

    衢州运河纵横穿城而过,许多屋舍都建在沿河的两岸,夜里主要的街区灯火通明,人潮如织,路边摆摊卖饼的,挑担子卖豆花的,推车卖油煎米果的,肉串的,吆喝声此起彼伏;那运河里泊着的小船上灯影幢幢,有人在船头烧小灶炖鱼,炖肉,香气扑鼻;卖橘子,水梨,苹果的小贩们也不甘示弱,揉了几片橘皮,切了几个水梨苹果,让那清甜都融在冷凉的微风里。叶青萝一路走一路吃,样样都想尝一尝,肚子很快就吃撑了,明清手里拿着好几样叶青萝买的奇奇怪怪的东西,都是她咬过一口觉得不对自己口味扔了又觉得可惜,只能叫明清帮忙解决的。

    两人沿着河一直往前走,越走越是热闹,河里的泊着的船也越来越多,起初他们只能隐隐听到河上的歌舫里传来的断断续续的歌声,现在处处是胡琴伴着软绵的清曲。叶青萝之前晚上也出来过,但却从未到过这里,正觉新奇,忽见那河面变宽,停了一艘巨大的画舫,那舫亦是灯火通明,外观富贵十足,传出的歌声也更为婉转动听。叶青萝站在岸上探头朝那里望了望,忽然,大舫旁边两艘夜行的小船撞在了一起,河面上水花四溅,又听到有人落水的呼救声,路人纷纷挤到岸边来朝那水里望。叶青萝也伸长了脖子打算看个清楚,结果只听身边“扑通”一声,有人给挤下去了……

    ***

    张兰山刚刚病愈就约了陆遇知在苏河画舫上吃酒,再次商谈合作的事。陆遇知不比曹评,他在商场上摸爬滚打多年,做事谨慎,对女色也没特别的嗜好,唯爱听曲,家里养了几个惯会抚琴唱曲的下人,闲来无事就会听上一段。

    张兰山觉得上次那个苏婉婉除了人美,唱功也确实不错,把那个曹评哄得服服帖帖的。这回依旧是叫她来给陆遇知唱曲。陆遇知对她也是早有耳闻,欣然赴约。

    觥筹交错间,张兰山道:“我那表兄前几日又跟我提他大伯米粮不足的事,让我给他想想办法,这不是又得找您帮忙了吗?”

    陆遇知搁下了手里的杯盏,笑了笑,问他道:“哦……恕我孤陋寡闻,不知张公子的表兄的大伯是哪一位?需要多少米粮啊……”

    “我这位姻亲的大伯正是现在戍守燕山的怀远将军刘潜。”张兰山轻描淡写。这陆遇知却是大吃一惊,忙坐直了身子,郑重其事道:“怀远将军?!那公子的表兄可是现兵部右侍郎刘承君?”

    陆遇知上一次跟张兰山见面的时候只听他说想从他这里买些米。陆遇知对张兰山不甚相熟,只听人说此人出身官宦,便以为是官宦纨绔不喜读书,出来从商挣个零花钱,谁知竟然是准备给燕山二十万大军筹备米粮,身边坐着财神爷自己竟然不知,想起来第一次见面自己还有些趾高气扬,陆遇知甚是后悔。

    “正是。陆老爷难道也识得我表兄?”张兰山举了酒壶给陆遇知的杯子重新斟满。

    “不识,”陆遇知端了酒杯,“但我早年在京师贩米,巧遇他班师回朝,两边夹道站满的都是华服少女,欢呼声不绝于耳,那盛景,至今难忘。后来才闻其英名,说是年少骁勇且才智过人,在燕山一带屡立战功,乃是真正的少年英雄!”

    张兰山暗笑:原来表兄曾经还是万千少女的梦中情人咧,哈哈哈哈哈。他面上波澜不惊道:“今年燕北一带干旱严重,正遇灾荒,朝廷拨过去的米粮有一部分还将用于赈灾,空缺的部分只能自己想办法补上,想来两浙地区的米粮都是由您这里进出,所以我才会几次三番想约您出来谈谈。”

    陆遇知闻言尴尬的舌头似要打结,不知道答些什么。张兰山先前确实又约了他两次,他都以最近忙搪塞了过去。

    张兰山见他不答,心说:这老狐狸怕得罪人,现在心虚了,正是趁机啥价的大好时候。

    “不知陆老爷现在米价几何?”张兰山与他碰了碰杯。

    陆遇知举杯轻抿一口说:“张公子知道的,今年燕北干旱,江南地区又多洪涝,米价上涨,现在已是一两二钱一石了。”

    “哦?大批量买入也是这个价?”张兰山放下酒杯,微蹙了眉,盯着他道。

    “不知公子要多少......”陆遇知觉得张兰山现在气势熏灼,压得他不敢与其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