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玉台县出来以后,这般追踪一直持续到半个月以后叶安宁两人才终于发现了建成帝一行人的踪迹,这里已经极为靠近东陵府的边境处,如果疾行的话大约也不到两日的路程,只要进入要自己牢牢掌控的地界,那身后的一切威胁都可以解除了,建成帝心中或许也是这般想的,且这一路行来确实未曾遇到什么惊险的事情,心中的警惕也就放松了大半,于是就令队伍在眼下的这片林地中进行休整后再启程。

    而叶安宁在发现了他们的踪迹以后,早就已经弃了马,从旁侧缓缓摸了过去,最后在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观察着在林子里休憩的一行人,身侧的墨刑看了看天色,轻声道“公子,从这里到下一个县城大约还需要半日的功夫,看样子他们是打算今晚在此处过夜了。”

    似乎为了印证墨刑的猜测,除了负责守卫的一队羽林卫,另一队负责到周边巡视的人,还顺带每人带着一些干柴回来,叶安宁默不作声的盯着那端坐在地上的身影,还有两日这个人就要进入东陵府的地界了,届时他必定拿着传国玉玺,以自己还是天武国君身份宣布迁都东陵府,而后再重建朝廷,而对于亲手摧毁宫城一事,他自然是不会承认,更有可能以此大作文章,弄出诸如瑞王勾结淮南王反叛,烧毁宫城想要夺位之类的话,好为自己日后继续出兵收复失地找一个极好的理由,只是这样一来原本还算安逸的东陵百姓就要如同其他几个州府的百姓一样,又被此人拖入战火的深渊。

    她丝毫不怀疑建成帝的狠辣,从他能一把火几乎烧光了整个京都城就可见其不择手段的程度,连祖宗多年的基业都会毫不犹豫毁去的人,还指望他对原本是藩地的百姓能多几分仁慈之心么?就算抛开这样大意不提,私人恩怨上他们就有化不开的仇恨呢,若不是建成帝暗中与北戎合作,容不下瑞王府还有西北王,自己与燕沐云也不至于几度涉险,甚至有两次都几乎丧命,凡此种种皆是与此人有脱不开的关系,所以这样的人,绝对不可以再放过他,让他继续活在这个世上。

    叶安宁搭在膝上的手指微微收拢,缓缓升腾起的杀意让她周身弥漫出一股冷冽的寒意,墨刑第一时间就察觉出了她的异样,作为暗影卫主修刺杀出身的他,对于这种杀意自然不陌生,沉声道“公子若想击杀此人,就交由属下去办吧。”

    墨刑的话似乎点醒了她一般,刚才积压在心中的新仇旧恨差点让她失去了理智,满心弥漫的杀意都忘了自己现在所处的形势,要突破这些羽林卫刺杀建成帝谈何容易,更何况他的身旁时刻不离护卫的人,正是羽林卫统领袁裴,那可是能与燕沐云过招的高手,自己若这般贸然的去行刺,那肯定是自投罗网。

    稍稍平复了一下心中起伏不定的情绪,对着墨刑道“先暂时不要轻举妄动,他们还有两日就到东陵府地界了,王爷必然也知道的,我们先再等一日看看,王爷能否赶到。”

    她既然有了决定,墨刑自然不会有什么反对,于是两人就沉下心继续监视着那一行人的动静,而在不远处林子里安坐的建成帝,正披着斗篷靠着已经燃点起的火堆,伸出手烤火取暖,因是匆忙的逃出宫城,自然没有准备帐篷这些东西,且为了行路方便在沿途他也未选择购置。

    怔怔的望着烧的哔哩啪啦的火堆,在火光的映衬下建成帝的目光冷若寒冰,似乎想到了自己如今几乎一败涂地,连祖宗的基业都毁的差不多了,还被逼得逃亡东陵府,以图东山再起的机会。若不是那些北戎的混账东西,竟然在跟他合作之余又勾结上了淮南王,让他在关键时刻反咬一口,他何至于这么快就一败涂地!那些喂不饱的豺狼,允诺给他们整个西陵府都还不够,竟还想夺取他的整片江山!还有燕沐云!他竟然也敢联合淮南王来对付自己!逼着他不得不火烧宫城,想要玉石俱焚,都是他们!对,都是因为他们!建成帝眼中闪烁这阴毒如蛇蝎一般的光。

    “啊!”满腔的恶毒还有愤恨无处发泄的建成帝,抑制不住的突然狂怒,吼叫着拔出一旁袁裴手中的佩剑,朝着面前的火堆猛砍,还带着火的木柴被他挥砍的到处都是,待他发泄的差不多了,情绪逐渐平静的时候,袁裴方才上去扶起支着剑已经有些脱力的他。

    “皇上,明日还要赶路,还是早些休息吧。”

    心绪已经慢慢平复下来的建成帝收敛起了眼中的冷意,看着恭敬躬身行礼的袁裴,温声道“这一路辛苦袁爱卿了。”

    “皇上言重了,这些都是微臣应该做的。”

    建成帝却是摇了摇头,“危难之时方见人心,那日淮南王逼到宫城,往日对联阿谀奉承表忠心的大臣们,当时还不是一个个的向着淮南王求饶,讨好。有几人能真正站到联的身旁,对朕忠心的人朕都看在眼里,也会记在心里,所以袁爱卿尽管放心,等朕到了东陵府,重建朝廷后定然不会亏待你。”

    建成帝重重允诺,袁裴自然急忙跪倒叩谢,这一出君臣和谐的戏码似乎让他安心了不少,想想只要再熬过两天一切便可以重新开始,心情又好了些许,便又开口询问了一下旁的事情。

    “左丞相那里不知如何了。”

    “回皇上,左丞相带着其他二十名大臣由另一批羽林卫护送,他们带着家眷混在百姓中,想来到达的速度会比我们慢上一些时候。”

    建成帝点了点头,起身准备去另一旁临时搭建的木蓬中休息,刚走出几步却又似想到什么,转身问道“那硕王”

    袁裴躬身拱手低着头并未马上接话,只听他又道“袁爱卿是否会觉得朕让硕王假扮朕引开那些追杀,太过绝情了?”毕竟硕王也为自己做过许多事情呢,可谁让他的身形背影是与他最为相似的一个呢。

    “微臣不敢!硕王爷身为臣子,为皇上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本就是臣子的本分。”袁裴的回答让建成帝满意的一笑,而后终于安心的去休息了,只留下依旧躬着身额头微微沁汗,神色有些难看的袁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