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一听,一颗本就极寒的心好似被焐热,对镜落下泪来:“哪里值得他这样相待呢……”

    “不是奴婢要说嘴,从前在贾府里,紫鹃姐姐便不待见宝二爷。如今见着北王爷行事,比宝玉不知强上多少,方觉着紫鹃姐姐看人不错。眼见咱们回苏州这些日子,那宝二爷可来过一封信,问过一句不曾,这会子指不定和哪个姐姐妹妹厮闹呢。”

    从前黛玉不曾见过除宝玉以外的人,而今一别就是一年,当初那一点点的悸动也因宝玉举止轻浮而消磨殆尽。她虽心下早有计较,到底不曾说破,如今连雪雁这个糊涂丫头都能看得清,她哪里会不明白。

    嘴上如何甜言蜜语,终究还要看人是如何行事的,水溶为着她做到这般地步,她便是铁石心肠,也化为水骨柔肠了。

    “自此便要依附外祖母家,将来也要他们为我主张婚事,这些话你放在心里就好,切勿惹恼了他开罪外祖家,咱们惹不起总能躲得起。”

    雪雁听了,一时觉得姑娘深思熟虑,忙说:“奴婢知道,待回去了姑娘有紫鹃姐姐护着,再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家中该遣散的都遣散了,能变卖的也悉数变卖,只剩下父亲留下的古籍手稿,院子里空空荡荡,亦如她的心一般霎时空寂。

    一时有个婆子递了信来,说:“外头一爷们说雪雁姑娘买纸笔时落了一件东西,叫去取。”

    那婆子不识字,雪雁今日倒是果真出去过一趟,心下便没迟疑,拿了来看,不想里头还套着一封信,她忙支走了婆子,对黛玉说:“姑娘,是给你的。”

    原来是水溶送信来的,落笔只是两句诗词:午后郊园静,姑苏城外寒山寺。

    雪雁不明所以,问:“这是何意呀?”

    黛玉心下分明,便去寻了贾琏来。

    贾琏听得这林家表妹寻他,初是有些做贼心虚,而后一想这丫头是不通俗务的,何况一直不见她翻阅账本,想来是有别的什么事。

    “妹妹这么急着寻我来,是有什么大事?”

    黛玉便有些迟疑说道:“我才想起父亲旧时曾在寒山寺寄放过几幅字画,住持师傅不认得旁人只认得我,如今要取回,只怕要亲自走一趟。”

    贾琏脸上微微一动,林如海存放的,自然都是奇珍异宝,又道:“我陪妹妹一道去。”

    “家里一堆事等着二哥哥,已劳烦不少,如今再不能因我而耽误行程了。二则,我也出门散散心,只怕将来也是回不来的,趁着这会子还在原籍,多看看罢了。”

    贾琏听黛玉如此说,便也不好再跟着,因说:“既如此,多派几个人跟着。”

    林黛玉见贾琏不再多管,便叫雪雁去雇了马车,一道往城外走去。

    红枫染红了山腰,水溶换了一身月白常服,细品山中禅茶,一面等着黛玉。林府人多眼杂,送信必得掩人耳目,松墨费了好大力气,才找了一个婆子递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