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出去正合我意,虽然是故意激怒他,可没想到温冲发怒的样子居然这么恐怖。我的害怕有几分不是装的,而是真怕。

    从他屋里退出来之后,顿感外头的冷风无比清新惬意。因温冲不需奴仆伺候,尚未娶妻,因此西厢院子十分空荡。

    我绕出后院,走回大夫人院中,在曲廊拐角撞见了汪嬷嬷。汪嬷嬷笑容满面迎上来,握着我的手问:“都看清楚了吗?小果儿。”

    “嬷嬷,看清楚什么?”

    “三少爷啊还能是什么,这孩子,平日机灵劲到哪去了。”汪嬷嬷发现我胸口上一团打湿的痕迹,皱着的眉头立刻摊开,笑道:“哟,衣服都洗湿了啊,湿得好,好兆头好兆头,我这就去告诉夫人!”

    “嬷嬷!嬷嬷!”

    任我怎么喊,汪嬷嬷还是往大夫人房中“报喜”去了。

    哑——。

    哑——。

    天空中传来的乌鸦叫声,未免也太应景。她老要知道我故意提起二夫人激怒温冲,让他把我轰出来,怕是得呕到吐血。

    到下午,大夫人睡醒传膳,还没吃几口,老太太的寿康堂遣人来请。汪嬷嬷、素秋伴着去了。

    我吃过饭到三夫人院中送了月钱,四夫人那连大夫人亲自去也原封不动带回来,饭才吃饱,还是别自讨闭门羹了。另外四红封,分别是大少爷院中年氏与柳姨娘的。

    素秋走得急,仍再三再四提醒我,年氏脾气差,月钱交给年氏的乳娘便可,更不能在柳姨娘院子里久待。

    东厢小院因大少爷双腿不便的缘故,处处门槛锯掉一截,少有台阶。年氏住在东头,满院的丫鬟嬷嬷伺候。我禀明来意,院中丫鬟领我到年氏房门外,出来的是那位日前与汪嬷嬷说话的妈妈。有了年纪可梳戴极体面,不像是普通的老奴。

    她接过我递上的红封,道:“辛苦姑娘跑一趟,想着夫人忙,不敢打扰,等年过了,我们奶奶——”

    一支白嫩柔软的手挥来,打掉那位妈妈手上的红封,红封滚落地上,散出银票若干。

    年氏盛妆,娇艳非常,端着暖手的捧炉,可惜柳眉横对大大折损了美貌:“当我是死人?我年家金山银山,要他家月钱!不在家几日,大夫人连狐媚子的请安都免了,肚子里有货的人到底不一样。冬雪死哪里去了!人呢!回来没有!乳娘你去,你去告诉温擎章,他再不回来,我吐血了,快死了。他娘给我送置办棺椁的钱了!”

    年氏乳娘见我在场,赶忙上前急劝:“奶奶快别说,死啊活啊的,不怕犯忌讳!姑爷亲自到年府接你回来,可见心里还是有你的。动火骂人,不如争着生下一男半女。小声些吧,姑爷听见了怎生是好!”

    年氏更怒:“生孩子这件事,我一个人能办到吗?他温擎章天天在骚坑里待着,还能听见我说了什么?那姓柳的狐媚子有什么好?扭扭捏捏,娇弱得风吹就倒。耕读出身,我呸!她爹不过一个穷酸秀才,卖女儿沾了温家的光彩,如今架子比国丈还大!”

    看来汪嬷嬷口中的“年阎王”真名不虚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