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飞然离开后,思影便独自回卧房休息,一直到晚上之恩过来,她仍半躺在榻上,一动不动地发呆。直至之恩走进屋子,她方才惊觉,艰难的直起腰来,打算起身迎接他。

    之恩三两步奔过来,将她按回榻上。

    “还不舒服么?”他微红着脸,双手握着她的胳膊,轻轻问道。

    她望着他此刻羞涩的模样,不禁又联想到他昨夜那等忘情贪欢的情景……忍不住心生揶揄,故意垂下头,低低嗫嚅道:“嗯……全身都痛,散了架似的。”

    他果然一下子就慌了,手足无措,满脸通红,“对……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我不知道……”他牵着她的手上上下下地检查她,“……要不……我请太医来瞧瞧……”

    他紧张慌乱的模样让她觉得好笑,又有些于心不忍,“不要什么太医,你抱着我,便不痛了。”

    他终于恍然大悟,急急拥她入怀,想了想,却怕抱她太紧又勒痛了她,复又小心翼翼的悄悄松开几分。

    “思影……”他下颌抵在她颈根处,涩声道:“我一整天……都在想你。”

    她没有立刻回应,只是反手回抱住他,加重几分力道。他担心的低头看了看她,她整个人蜷缩到他怀里,一张脸埋入他胸前,用力地在他衣襟上蹭来蹭去。

    良久,她轻声道:“之恩,我想……和你一直在一起。”

    说完这句话,她从他怀里仰起头来看他。他没什么太大反应,嘴角含着愉悦的微笑,轻轻点了下头,“嗯,当然。”

    思影心情复杂地听着他如此简单随意、云淡风轻的回应,她想他大约以为她只是在说一句很普通的情话,跟喊口号没什么两样。他大约不知道,她为了说出这句话,经历了怎样的心理斗争,鼓了多大的勇气,下了多大的决心……他可能永远都不会明白……罢了,他也不需要明白。

    “但是,”她咬着嘴唇,纠结道:“我还没有想好……如何面对皇上。”

    她一向对皇帝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深沉的恐惧。但在今日之前,她从未真正考虑过这个问题——当然,也并不需要。她与皇帝打交道的可能性只有两种:一种是好的情况——不打交道,在皇帝回来之前远走高飞,永不见面;另一种坏的情况,便是被他捉住,论罪问斩……但不论哪种情况,皇帝在她心目中,必然只能是针锋相对、水火不容的寇仇。

    然而如今,她不得不考虑第三种情况——硬着头皮留在宫中等皇帝回来,然后一五一十同他交代自己的身世、自己的所作所为……当然,更大的可能是他早就对这些事了如指掌,只是要听她本人的口供。然后,等待他的雷霆震怒,接受他或轻或重的处罚……假使她侥幸,全部都硬承下来,扛过这一劫,尚有一件最最艰难的事等着她——

    未来漫长年月,如何与皇帝和平共处?

    第一次正视这件事时,她打了个寒颤,不敢再往下想。

    之恩双手穿过她披散一肩的乌发轻抚她的脊背,手势轻柔、缓慢,却十分稳当妥帖,感觉温厚又踏实。他温言道:“请不要胡思乱想……有我在,别担心,我必不会让你难堪。”

    她窝在他怀里用力点了点头,表示很相信他。其实她一向是多疑多虑的性子,虽然他已经话说到这个份上,她心里的不安也并未因他郑重的誓言而减少。但她实在很想和他在一起,也下定决心要和他在一起,既然如此,天大的艰难险阻,她也下定决心与他一起面对——既然下定了决心,那就这么办吧。

    “对了,”他手势稍顿,“有一件事,本来早该告诉你,但你先前一直忙于护国公案,怕打扰你,所以今天才得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