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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疯了吧,他拿学生撒什么气。

    展禹宁半宿没睡着,秘密一旦被揭开,剩下的就便是活在时刻被窥探的恐惧中。他很熟悉这种感受,好比几年前被人拍下隐私视频,夜里焦虑失眠的时候会忍不住臆想会有人会认出自己。恨不得破罐子破摔,干脆就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他什么德行就好了,也好过只他一个人提心吊胆。

    但一件事在没有真正失去前是无法知道其份量的。他说自己玩玩而已,然而分手后念念不忘,幡然醒悟的人是他;他以为自己都看开了,但在谢云暄多年后拿同样的事情出来威胁时,还是迟疑,选择了屈从的人也是他。时隔多年,展禹宁终于学会了谨慎,说大话的勇气都被风扬沙似地扬得一点不剩。他实验求证,故技重施,现在也知道了,单是尝试和谢云暄拉开距离,都够自己心神不宁的了。

    那些锁进抽屉里的信,他已经有很长一阵子没有打开过了,哪怕现在看到也依旧会有轻微刺痛的感觉,仿佛背叛了什么似的。他还是会偶尔想起纪少慈,但是这种想念点到为止,因为他身边出现了另一个需要他挂念的倒霉学生。

    把自己反锁的那一刻,展禹宁就该承认自己对谢云暄有感情。可这点情感依恋,既出自自己因为太过寂寞疲惫,而被趁虚而入的欲望,也出自那些微不足道的共鸣移情。就像纪少慈说的那样,不过是另一种程度的自私与自恋。

    感情到头仿佛一场错乱的神经,与其谈论爱,不如说他精神病更严重了。他不能因着这点迷乱,就把需要他的谢云暄从一个深渊拖向另一个泥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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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云暄有些时日没来学校了。

    开学之后的安排通常是先摸底考试、讲解上学期留下的一模试卷,再给学生打一针鸡血,以保持剩下百日的学习状态。对于他这种连模考都直接旷考的学生,想来也没什么好去的。

    谢云暄本来对来学校就兴致缺缺,打从和蒯鹏飞他们闹掰了,继续上学的理由就变得更微妙了。就算是此时,他也不得不承认,每一件发生过的事都会在身上打下无形的烙印。从他被谢伯生从高中开学典礼上强行带走的那一天开始,他就注定不会再拥有普通的高中生活。

    事实证明他说的是对的。

    进班的那一瞬间,谢云暄就明显察觉到超过半数的目光都向自己投来,除了下意识的条件反射,视线包含的有欲言又止,也有幸灾乐祸,还有好奇探究。

    学期初新换过位置,谢云暄从后排的储物柜上找到自己像被垃圾一样放置的书本,已经落了一层灰。他问陈林冀自己坐哪,陈林冀写作业的手指头一顿,也不复从前那般没分寸地和他开玩笑了,生疏地指了自己后面:“这儿吧。”

    这不奇怪,陈林冀和蒯鹏飞关系更好。谢云暄刚骨折那段时间,陈林冀就夹在中间艰难求生,甚至还私底下和他替蒯鹏飞道歉。他一向是善于看碟下菜的,如果想划清界限,从此不必再搭理他就好。但他看着谢云暄的目光犹犹豫豫,好几秒才把笔扔下,突然道:

    “你手不方便吧,我来帮你拿。”

    书搬到位置上,谢云暄问陈林冀:

    “你有事要说?”

    “都快炸锅了,云哥。”陈林冀刻意压着嗓子,看看周围才道:“我先出去,我们去走廊说。”

    他们教室在三楼,长走廊中间有个豁口,修了一个凸出的小露台,以前早读经常有人在这里背书。谢云暄慢悠悠地晃出去,陈林冀着急地一把抓住他,话音迫不及待地冲出嗓子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