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这样。展禹宁心底轻轻嗡了一声,不太舒服。

    那天之后虽然谢云暄答应他,要退回到最初的关系,也不会再轻易当他的面提退学的事情,但态度却有所转变。无论是在家还是学校,都这般疏离,有时候甚至是刻意回避。

    但学校尚且能躲,家里空间小,总免不了有撞在一起的时候,肢体接触都是很正常的。今早洗漱时两个人就在厕所门口撞了车,原本擦肩而过的事,可谢云暄就像是有意要不碰到他般特地往后退了一步,紧紧靠在门边。他个子高,手跟没处放似地摸着上门框,目光放平,看都不看展禹宁一眼。

    原本两个人坦诚相待,该做的都做过了,这样故意拉开距离反而有些尴尬。明明抱着他主动说要和好,这样却好像又在闹别扭似的。展禹宁犹豫间对着他开口提过,当时谢云暄没吭声,突然一下子靠近他说:“那老师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做?”

    “你说要保持距离,我这样你也不满意,那老师是愿意让我离你近一点吗?”

    展禹宁真怀疑他是装的,毕竟除了在和自己吵架时会偶尔失控,谢云暄大多情况下都是游刃有余的。可偏偏谢云暄在见到他错愕的表情时,又很快松开他,沉默片刻,略显失落地去做自己事情了。他太高明,在刻意讨好卖弄与下意识地紧张之间把尺度拿捏得刚刚好,看起来就是真的被他的话刺激到而不敢轻举妄动。

    展禹宁仿佛看到一只大型犬刻意收起尖牙,生怕被扫地出门,于是缩成一团,低伏在他的脚边。他想伸手摸摸它,又怕自己的举动带给他多余的暗示。展禹宁也不是在期待要发生点什么,只是不想看到谢云暄像这样处处看自己的眼色行事,他过去已经看够别人的眼色了。展禹宁妄想他们之间能以平等自然的态度相处,像普通的师生一样。

    他希望谢云暄慢慢走上正轨,能够拥有正常轻松的人生,不会再在真情实感流露时说出“我是个没有未来的人”这样低落的话,不会因为一无所有就不顾眼前地抱住他。然后等某一天体面和他告别,说他不再需要自己了。

    他把自己对谢云暄的欲望压缩又压缩,剩下能有的,只有这些。

    窗户擦得锃亮反光,前不久才大扫除过,展禹宁从玻璃反射中看到了自己的表情,确实没之前看着那么生硬了。倒影里他忽然看到远处谢云暄拿着水杯往教室走来,展禹宁没由来地想起主任那句“日子有盼头”,微不可察地神情一僵。

    班里的同学不明所以,只看到班主任站在外面拧着眉头。上课铃还没响,却没一个人敢说话,都纷纷回位置上坐好。

    然后展禹宁低下头,自嘲地弯了弯唇。

    有时候自己也会欺骗自己,用一种可笑的牺牲精神麻痹自己感动自己,那是他没改掉的通病。他的好心情难道是因为和谢云暄拉开了距离吗?不是,他是为谢云暄即使这样也要短暂停留在自己身边暗自窃喜。

    他太自私,其实那才是他的盼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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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蒯鹏飞最近很焦躁。

    本来那些小道消息传出去还有点可信度,可打从那一盆水泼下去后一切都逆转了。大部分人本就是保持着开玩笑的中立态度,这个极端反例一站出来,加上老师们的引导,谢云暄反而变成了被同情的一方。这就算了,有好事老师还在家长群发了一张谢云暄的照片,图片里谢云暄穿着湿衣服,头发都黏在了脸上,垂着眼睛显得特别可怜。

    都在高考前,谁也不想自己的孩子在一个充满冲突的环境里,家长们也就歇了火,还要马后炮地说一句这不过是无稽之谈。

    事情好像就这么轻易地被解决掉了。蒯鹏飞不可置信,一个人实打实地做过三年牢,怎么可能没留下什么证据?但两个知情人——谢昀曦他不可能能联系到,吴正硕也一直失联,不回他消息。而老师看着也不像被短信影响,所有人的生活都照旧,只有他得到许诺空欢喜一场,结果被利用完就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