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何宪走到近前陈长川伸手摸了摸他的头道:“真乖,你是个孝顺孩子。”

    “你的阿娘不会死,你放心。”陈长川看着何宪剩下的话却全都是说给何孝尤听的,“与其负隅顽抗白白流血牺牲,倒不如率先保全妻儿。何统领,待我死后,你便降了吧。”

    时至今日陈长川再无半分求生意志,他一心求死,不想再逃也不想再躲。

    未及两军开战陈长川孤身一人登上城楼,他摘落金冠踢掉鞋履披头散发状若疯癫。居高临下俯视着黑压压围城的北元兵士陈长川凄然大笑不止,这一切原本就是他的错,是他色心乍起将傅初尧强虏入境埋下祸根,是他以一人之身招致两国之祸,所有的流血牺牲横尸遍野罪责全部在他,天理报应循环不爽,如今终于是应到了他的身上。

    摇摇欲坠仿若风中枯叶,陈长川目眦尽裂,他最后用尽全力朝城楼下大喊道:“此乃天意终不可违也,傅钧想要的不过就是我的命,尽可拿去!严世安,你还不退兵吗?!”

    话已说完,陈长川紧接着凄然仰头大笑三声,笑音未落他已从城楼上纵身飞跃而下,直摔得一个尸首分离惨不忍睹。

    新历三年冬月初三,陈长川的死讯传到了玉京,但傅钧此时根本无暇他顾。

    孕期刚满七月傅初尧却突然无故早产且有血崩之象,皇城内的太医以司马印为首齐聚产房,但情势依然很不乐观,傅初尧体弱出血量又太大,动辄便有可能母子俱损。

    听着产房内不时传出尧尧痛苦的呻吟声傅钧脸色惨白仿佛在受割肉之刑,时间从未流逝得这般缓慢,一炷香,两柱香,再到小半个时辰,傅钧面无血色紧贴着产房门口焦急硬抗着,宫女从屋内端出的一盆盆血水无不叫他濒临崩溃。

    太医齐聚一堂但面对难产大出血完全束手无策,止血药已经无济于事没有人知道傅初尧还能够撑多久。

    屋里傅初尧的喊声陡然弱了下去,猛然听不到尧尧的声音傅钧整个人如坠冰窟,同样在外焦急等待的玉晴更是禁不住嚎啕着哭了起来。

    傅钧应激得双目血红大吼着让玉晴闭嘴,他咆哮道:“谁准你哭!再哭一声即刻拉下去斩首示众,这宫里不许见哭声!”

    玉晴拼命用双手捂住了嘴,闻言她跪倒在地强忍哭声将下唇都咬得血肉模糊。

    什么都顾不上了,不顾宫女太监的阻拦,也顾不上什么不能进产房的先例,傅钧强硬地闯了产房直扑到了弟弟的跟前。

    一看见躺在床上挣扎着生产的尧尧傅钧瞬间泪如雨下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傅初尧明显是虚弱疲累到了极点,他脸上毫无血色苍白如纸,身下已然痛到了极处逼得他眉眼都皱成一团,汗水泪水混杂着糊了满脸,傅初尧已经接近虚脱,看见傅钧进来,傅初尧面向哥哥张了张嘴却已经喊不出声来。

    “尧尧,尧尧!哥哥来了,哥哥在这里!”傅钧跪在床榻边浑身颤抖着用力抓紧了弟弟的手,他双目赤红犹如困兽,他恨不得能自己开膛破腹相替!他的尧尧从没受过这样的苦,尧尧怎么能禁得住……

    “再坚持一下,尧尧,哥哥求你,你不能丢下我,你不能剩我一个人……”傅钧不断重复着恳求的话语,一国之君哭得涕泪交加已然崩溃。

    下身鲜血淋漓不停,体能耗到极点傅初尧身上开始一阵阵发冷,他又累又困眼皮重得好似睁不开。

    嘴唇微微颤动着,傅初尧道:“哥哥,我好累。”但他发出的声音过于微弱,傅钧只听到些模糊不清的气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