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张太后怒极,楚衿取过紫砂壶来往她面前的杯盏里添了多半盏茶水,继而恭敬双手奉给她,“太后息怒。”

    张太后将茶水接过放在桌案上,顺势拉起了楚衿的手,“你眼瞧了滴血验亲的结果如何,可认?”

    楚衿不知张太后为何会有此一问,但既然问了,便说明她心中仍旧有疑惑未解。

    楚衿用力摇头,定声道:“说他是玄珏,嫔妾至死不信。”

    “哀家听说刘奇当真被他杀了?”

    听张太后提及刘奇,楚衿心中一痛并未答话,只是浅浅颔首。

    张太后双目紧紧闭合,眉头拧成了麻绳般的九曲十八绕,从嗓子眼里吐出了一句,“他杀了刘奇。所以哀家确信,他不是玄珏,不是哀家的儿子。无人知道,这事儿只有哀家知道。”

    她倏然睁眼,眸底里闪动着盈盈泪芒,“幼时玄珏被蛇咬伤,刘奇曾用自己的嘴将毒液吸出来。保全了玄珏的命,自己却险些命丧黄泉。后来所幸刘奇救了回来,就一直跟在玄珏身边儿伺候。这么些年,玄珏嘴上不说可哀家都瞧在眼里,他是将刘奇当做半个救命恩人去对待。他不会为那小事要了刘奇的命,哀家的儿子,做不出那薄情寡性的事儿来!”

    原来玄珏与刘奇之间还存着这样的秘辛往事,他二人从未提及过,连楚衿也不知道。

    张太后的这番话将楚衿心底那九成九的怀疑变成了十成的确定。

    她离座起身骤然跪在了张太后面前,沉声道:“太后,姑且不论如今大昭的皇帝身份真假。只看他近来的几番动作,颇有要将大昭百年基业给败完的势头在。嫔妾斗胆向太后进言,此刻您非得在他和大昭江山之间做出抉择。赵似锦心机颇深,一旦让她离了大昭带幽都百姓另立门户。这么些年她在昭都所受的屈辱,以她的性子来日必会加倍讨回来。她若连通蛮荒部族挥军反打我大昭,太后以为以如今前朝群臣一片散沙,军权分散,兵众懈怠的局面,真要打起仗来,大昭能坚持几日?”

    本以为说出这番大逆不道的话会得张太后一番斥责,却不料换来的只是胶凝的寂静。

    张太后沉默着,伸手将楚衿从冰凉的地上搀扶起来。

    她就这么握着楚衿的手,楚衿可以明显感觉到来自于她身体的颤抖。

    她似乎是在做着一个艰难的决定,良久,良久。

    张太后长舒一口气,定声道:“知道今天哀家为何要拿出那些丹青来瞧吗?”

    楚衿摇头,张太后继续道:“因为今日,哀家要与自己的儿子反目,要替先帝成全。”她顿一顿,一字一句发狠道:“哀家,要大义灭亲,废黜昏君而令举贤能!”

    她字字落地慷锵,落在楚衿心头也令她为之一振。

    果然,她果然还是那个自己初识时只看了一眼就吓得浑身发抖的女子。

    她有权在握,身份尊贵,又是从先朝那么些嫔妃里头一路斗出位的奇女子,能行出此事也不算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