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顷,温景裕与她擦肩而过,指尖状似无意地抚过她柔滑的手背,宛如羽毛轻轻撩过,让她手指微蜷。

    唐蓉大梦方醒,朝前追了几步,急切唤道:“陛下——”

    温景裕并未停下脚步,只是回眸望她一眼,幽深的目光仿佛缀着一尾钩子,在融融春光中留给她一道风逸英拔的背影。

    唐蓉站在斑驳的树影下,久久都未收回眼神,挽在臂弯的洒金帔子被风吹得肆意飞扬,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度,如同她高悬的心,挣扎着找不到归属。

    这种七上八下的感觉一直延续到晚上,唐蓉躺在雕花床上辗转难眠,最后披着外衫来到院中凉亭小坐。

    夜幕没有一丝云雾,皓月无处不可照及,惹得满地落下重重树影。唐蓉抬头仰望星空,秀发如瀑垂在腰际,满脑子都是温景裕模棱两可的话语,似在提醒着她,镇国公一案还有回旋余地。

    母亲为求自保不肯出面,她有些跃跃欲试,却又拿不定主意。温景裕这次回来心性大变,宴会短暂的交集都让她倍感压抑,她害怕这是一场鸿门宴,害怕被新帝报复。

    就这样一直坐到深夜,唐蓉依旧没有做出抉择,悻悻然回到屋里睡下了。

    数日后,圣驾悄无声息的来到大理寺狱。

    先帝时期主张仁政,大理寺鲜少用刑,如今温景裕登基,这一套老手段又拾回来了。

    刑房中只点了数盏铜灯,昏暗幽深,空气中弥漫血腥味,浓重黏稠地积压在一起。东侧人字桩上绑着身穿黛色囚服的男人,散乱的鬓发被冷汗沾湿,贴在轮廓分明的面颊上,魁梧的身体布满鞭伤,早已皮开肉绽。

    这人便是刚下公堂的镇国公世子贺韬,因为嘴硬,又被收进狱中行刑。

    狱丞一身紫袍坐在不远处的太师椅上,不怒自威道:“贺韬,你可知罪?”

    贺韬缓慢抬头,极近涣散的眼眸看向狱丞,“镇国公府从未与太子有过牵扯,那封信我的确不知道来源何处……”

    还真是个硬骨头,狱丞拿他没办法,轻捋须髯,起身来到刑房外。

    甬道内,一位如玉风姿的男郎翘腿而坐,身着明黄常服,其上绣着的腾龙本是无上皇权的威严象征,此时隐在黑暗中,无端显出些许狰狞的邪气来。

    “陛下,”狱丞小声又恭敬地说道:“里面那位还是不肯招,再打下去,怕是要不行了。”

    不招就算了,本就意不在此。温景裕活动着手腕,好整以暇道:“去,遮住他的眼。”

    狱丞了然于心,亲自进去为贺韬套上皂色面罩,复又出来恭请圣驾。

    温景裕走进刑房,慵懒的目光落在贺韬身上,意味不明地勾起唇角。他将手浸在盛满盐水的盤匜中,行至人字桩前,湿漉漉的手缓慢覆上贺韬劲瘦的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