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虞终于确认,这确实不是他的梦。

    有那么一刻钟,他觉得头比先前还疼,可很快,又有着难以忽视的轻松与欣喜萦绕在他心头。

    其实在过去的一年多里,刚开始时能睡好的夜晚是极少的,大多数时候他都不太睡得着,总是睡得很浅,做着噩梦,梦里喊杀声震天,要么以他被别人砍掉了胳膊和腿结尾,要么以他砍掉了别人的脑袋结尾。

    偶尔能做一两个好梦,有时是回到镇国公府,在老国公跟前展示他跟曹将军学来的武艺,洋洋自得地炫耀自己这是战场上学来的杀招。有时是花灯节的那条街道上,宋灯抬头冲他笑,小而莹润的脸有些泛红,她对他道,你还欠我一个愿望,现在你回来了,我要你替我实现它。

    后来燕虞习惯了那种朝不保夕,也习惯了同营帐的人每天都在少,几乎每隔一段时间便要全换上一拨。他越来越老练,每天空余时间全用来锻炼身手,偶尔还要被曹将军拿着兵书见缝插针地教导上一番,夜里几乎一躺下便能睡着。

    他不再做梦了。

    唯一的遗憾是,连美梦也不再做了。

    燕虞曾经很认真地想过,自己为什么会梦见宋姑娘。最后他想,大抵是临走前的最后一个花灯节上,她说的那句话对他来讲太过重要。

    对生的渴望和对故乡的眷恋,让他做梦都想听到宋姑娘说出象征他已回去应诺的话。

    可很奇怪。

    燕虞放下了抵在额上的手,认真看向眼前的宋灯。她长大了一些,原先两颊微丰,还带着点孩子气,如今却瘦了下来,露出愈发妍丽的面容。

    她朝他微微一笑,便比他念念不忘的梦生动万分。

    这是寻常便有的事么。

    燕虞问她:“你已经及笄了,对吗?”

    他离开京城时,她应该便快十五了,现下是不是该十六岁了?

    这话来得没头没尾,可看在他还在痊愈的份上,宋灯也不嫌他唐突,只是愣了愣,便点了头。

    说起来,她及笄那日,是在他离京以后,他们来青州之前。因为时间太赶,不能替她大办及笄,宋炀懊恼了好久。宋灯自己倒是挺高兴,重来一趟,除了寻珠和澜涓姐姐以外,她几乎没有特别交好的同辈,真办大了也没意思,不过同人应酬罢了,还是关起门同家人过最舒服。

    至于今年,她的十六岁生日竟已经过了。

    整日忙于青州危急,如果不是燕虞这么一提,连宋灯自己都想不起来,她的生日就在几日前,想来兄长与水岫也是这么忘掉的,至于其他再远些的下人,他们记不住才是正常。

    燕虞见她有些出神,便安静等待,直到看她眼波流转,显然是回过神来了,才问道:“你生辰是何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