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已带到,萧靖便在那里静静地等着陈仲文的答复。

    这家伙显然有点犹豫——那张写满愤慨和无奈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挣扎,这样的变化对他这个直性子来说已颇为不易。

    萧靖几乎可以猜出他在想什么——到底是已经逝去的过去重要,还是一家人的未来重要?

    他陈仲文可以接受幽居一生,但他的孩子呢?难道也要一辈子过这种生活,又或者过个几十年被邵宁的后继之君流放到天涯海角去?

    眼见他的神色不断变幻,萧靖也不急着催促,只是走过去支起窗子放了一股凉气进来,似是希望他被冷风吹过的头脑能更冷静些。

    半晌,陈仲文冷笑一声道:“伪帝就是喜欢标新立异,还要建什么新式学堂?呵呵,学堂又如何新式,我看他是好大喜功、想搞些所谓政绩让人称颂吧?”

    萧靖叹了口气。

    这小子原来是挺开朗耿直的一个人,关了几年后别的没学到,这傲娇的劲头倒是与日俱增啊。

    你想问学堂的事就直说嘛,我还能不告诉你不成?

    他想了想,笑道:“王爷隐居了几年,一些事有所不知也在情理中……现下外面的世情和以前不一样了,当今天子不仅注重儒学,也很重视格物、工学、航海、地理、洋务这些事,新式学堂就是这样的学校。

    除了教授儒家经典,这些学问也是都要涉猎的。上过几年后,学堂会根据孩子的天资和兴趣因材施教,让他们去学最适合的科目,并且学完后还要去相关的行业实践两年,合格才算是学成。

    先别急着吹胡子瞪眼睛——大瑞立国至今二百年,前两年的国势你我都清楚,症结在哪里你也心知肚明,有些事总要有人来做,要是真的想靠半部论语治天下——呵呵,说句大逆不道的话,怕是大瑞到不了三百年就要改朝换代了。

    当今天子即位时间不长,但已潜移默化地做了许多事,新式学堂只是其中之一。想要百业兴旺,光靠垂拱而治是不行的,没有相应的人才就只能拾人牙慧吃些残羹冷炙,想要发展那是痴人说梦。

    呵,反正我是要送儿子就学的。虽然一些人看不起这学堂、不愿送子弟入学,或者顶多看在皇帝的面子上送几个偏房庶子过来,但你看着吧,过十年他们哭着喊着也要送孩子进来的时候,可还不一定有机会呢。

    具体的就不细说了,剩下的你自己考虑就是,不过这真的是莫大的恩典,过了这村就没有这店了。”

    陈仲文沉默半晌,幽幽地道:“别把我当傻子。每次有使者来都能给我带来些外面的消息,朝廷的邸报也一直会送来。我就问你一件事:新式学堂还有外面那些新鲜事……都是在你建言下搞出来的吧?”

    萧靖昂起头向皇宫方向拱手道:“不错。除了萧某,还有谁能想出这些来?万幸当今圣上圣明烛照,是位矢志革新、从谏如流的帝王,这些想法才得以施展——至于功过是非,几十年后自有人评说,陛下和我从未将一时的毁誉放在心上。”

    陈仲文不服气道:“说得好听,伪帝和你只不过是狼狈为奸……”

    “住口!”

    萧靖猛地打断了他,正色道:“王爷,我提醒你一句:你怎么说我没关系,反正我就是滚刀肉一块,这些年挨的骂不少了,也不多这一句。再说你我兄弟,我也不计较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