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经理请了一个星期的假,今天我要去看小允了,一个我支助了两年的山村孩子。小允说她的故乡,风和植物都像是灵性的动物,她和自己的庄稼一齐成长她说家乡那儿的天空像鸟儿蓝色的羽翼,很轻柔很透彻她说那里的流水长了一双脚,流的特别快。横在流水上的古旧木板踩上去会有咯咯作响的声音。她最怕自己会掉下去,被冲到别的村庄,尽管已经走过了上万次。小允口中的故乡恍如一个梦的影像,充满了忧伤的诗意,似乎这种诗意只能在旧书中横斜。我只能感叹城市的发展太太疯狂了,小允说的这些只是理想,而且还是不能实践的理想。每次看到小允对家乡的描述,都惹来我阵阵的悸动,和想飞奔过去的冲动。而我的故乡,是离我远去了,现在早已杂草丛生,人烟稀少了吧。父母带着我们离开的那刻起,就做好了不再回去的打算了。

    小允只是一个劲地强调着她在那里过的很好,希望我能够放心。但是我知道,这样越是故作坚强的孩子,内心确是痛苦到化不开的。她们那里一定物质匮乏,从黄昏到黎明不停地劳作,换来的仅仅只是温饱吧。

    坐了很久的汽车,下车后,我有些分辨不清的感觉。这里跟自己最熟悉的街道都不一样,可以说是山重水复疑无路的感觉。沿着那条比较清晰的小路走,我随着它的走势,不断地蜿蜒着自己的脚步。像是无意间,我闯进了一个陌生人的长长的心事中。小路上的石头粒子特别多,磨着鞋底,一路上这鞋子都会被削损得差不多。

    时间的间隔让我每一次清晰的看清城市想乡村逼近,而乡村向消失迈进的步伐,尽管这步伐细微得如一个人在一天内的衰老。

    城市的公寓,没事盖那么高,逼迫我们仰望着现代化的进程。每一个在着被复制出来的城市里面住久了的人,就会感觉自己是一个机器人一样,活着的目的,只是不停地运作。

    山是重复的,一座连着一座。我想,这里的孩子一定不会畏惧高山的,也不会被束缚在这堆山中,反而会越过高山,走向新生。走过一座桥,上面陈铺的木板的确是咯咯不停的响着。而板桥下的水,却像一潭死水,慵慵懒懒地挤在了一块,不屑流动。可能是季节的原因吧,水也变得慵懒了吧。风,存在着,吹在了皮肤上是干燥的,涩涩的。一切是怎么啦?完全不是小允说的那样啊。为什么每次在信的结尾,那两个“放心”写得异常端正,像是用来很多斟酌和力气,才写上去的。

    过了桥,我看见了村里的第一座房子。所言的房子,不过是垮了半边,另一边正吃力地支撑着红砖屋子。信上面,小允所的,村里面的第一个房子就是他们家的了,想必就是这了。我打量着一番,有些迟疑,不敢继续走向前去。

    “纪恋姐姐!”老远就有听到一个稚嫩的声音,呼喊着我的名字。虽然这个声音,我从来没有听到过,但是这样的一声,又是多么美妙,如同山间的百合。信中的小允就是真么叫着我的—纪恋姐姐。视线中是一个小女孩,消消瘦瘦,小小的个头,蓬着到背的头发。远远对望着,我只能看清这些,这就是小允吗?一向在信中称自己很健康,很健壮,单手可以提起一大桶水的小允吗?一路跑过去,我只想好好抱住这个弱小的生命,想用自己的体温来温暖她。

    可最后我抱住的人,竟然不是小允!!我看着被我抱住的这个生物竟然是苏、尽、然!这个生物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啊!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啊!这两个人竟然合伙欺骗我。我立马松了手,假装干咳一阵子。

    只见苏尽然今天也是一番轻松飘逸的装扮。白色小背心外面搭配了浅蓝的的短t,卡其色的休闲裤,脚踏着白色的帆布鞋。今天身上没有戴任何装饰物品,连平日不离身的手表也不在手腕上面。尽然的发型也没有费心搭理,就是很自然地耷拉在了头上。

    “小姐姐和照片上不太一样哦!”小允说着,咧嘴笑着,完全没有发觉我此刻巨大的疑问。

    “哈哈,是不是本人长相实在是其丑无比啊,不忍直视啊。”苏尽然说完一个人笑得人仰马翻,然后被自己的口水噎到了,不断地咳嗽着。我想着这个蠢生物的这番模样就忍俊不禁。

    “姐姐本人比照片里的要漂亮一点点。”小允说着,并且用手比划着“一点点”所表示的程度。小允的大拇指和食指在上下晃动着,貌似对这个一点点的程度还是不太确定。

    “你还是到啦,我还以为你找不到地方,迷路在荒郊野岭,等着我去解救呢。”尽然对着我说着。

    “苏大侠,你怎么也来了,你在跟踪我吗?”我往尽然的肩膀上面狠狠地一拍。声音脆响,我的手都僵硬了。真的好疼啊,可是他一点都没有反应,这个男人是锈铁做的吧。

    “跟踪?!明明是我比你先到这里的。拜托,有点点逻辑。”尽然耸耸自己的肩膀,再次显示他是经得起打的。

    不太想和他争吵下去,我兀自从他的视线里走开了,打量着这所房子。破败,萧条,让人心刺痛。可是这里也是有着和我们一样血肉之躯的人们居住的地方,这也是一个家啊。其实小允的家乡离我的家乡并不远,但我没有回去的理由。背井离乡的人,就算回去了,不一定还有相识的人,我又不能白日衣袖,何必去惊了那里的荒芜呢?

    尽然一直跟着我的步伐,过了一会,他说道,“这里比我的寒舍还要寒舍啊!”

    “你和他们完全不是一个概念的,好不好,”我说着,背对着房子,正对着尽然。他那里是陶然忘机之处,有钱的人,想体会餐风吸露乘云的避世感,愿拨万论千造了这么个房子。而这里,人们没有选择,薄祚寒门,勉强度日。

    “你想住哪里就住哪里,简约还是奢华,还不是你一句还的事情啊!对于你来说,任何东西,都是伸手可得的。而他们是别无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