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是你?”李宽转过了身,像一只捕食的猎豹一样,想着之前的那个窗户的方向扑了过去。身上的月白色的绸袍,被他急速的速度带起一阵风声,撞翻了挡在前路上的一张小小的案几,来到了那个身影的前面。

    “是我,一直都在!”站在窗外的李丽质,嘴角咧起一抹温柔的笑容,虽然被冻得通红的俏脸,但是丝毫不减她宛若清莲的风姿。只是眉宇间那淡淡的愁绪,让她显得憔悴不少。可是这一丝的憔悴面容,却又让她多出了那么几分的楚楚可怜的气质,更是让人为之心疼。

    李宽此时就是如此,他伸出手,轻轻地放在她那被寒风吹拂的冰凉的脸颊上,手指轻轻的将她那皱起的柳眉抚平,久久地没有言语。

    “二哥,你倒是让丽质姐姐进来呀!”小小的豫章在后面见到久久相互凝视的两人,不禁出声提醒道。在她小小的心眼里,还搞不明白不就是几天没见么,搞的这么腻腻歪歪的干嘛。小手里捧着两个小巧的吊坠,看的她大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小嘴也嘟嘟的抱怨:“虽然二哥答应的小马驹和小羊羔没有见到,但是看在这两个东西的面子上,薇儿就原谅二哥了。”

    李宽伸手将李丽质从窗外拉住,然后双手下移轻轻地挽住她的纤细的腰肢,双臂一用力就将她从窗外拎起,虽然最近李宽因为急火攻心,没有在坚持不懈的锻炼。但是他还是能轻松的将李丽质娇小的身子抱起来。

    进入房里的李丽质,轻轻的抖了抖身上的雪白的袍子,这件衣衫很厚。上面已经落上了一层的积雪,看来她已经在窗外站了不短的时间了。只是这件带着帽子的长袍,就像是一件斗篷一样,能够全然将人裹起来。刚才在李宽走过来的时候,她就微微的蹲下身,就这样消失在了李宽的视线中。因为周遭全是皑皑的白雪,所以在夜色下。几乎分辨不出其中的差别。而她的脚印,却是在来的时候,就被小豫章给清扫了。

    本来李丽质是不想暴露的。只想在这窗外看看李宽现在过得怎样,她不想再打扰李宽了。为了她的事情,这位哥哥已经丢掉了在北疆一路拼杀获得的战功。但是不来看看,她心中却又始终放不下。担心会出什么事。没想到却被一只小叛徒给出卖了。

    “丽质,对不起!”

    “二哥,对不起!”

    两人几乎同时说出了道歉的话,然后相视一笑,之前的种种在这一笑之间全都淡然了,李宽坦然了,这位自己最亲近的妹妹并未因为这件事的影响,在心里责怪自己。这让李宽很开心。而李丽质却从李宽的话中听出了李宽对她的关心。对她的愧疚。所以她也释然了,这件事怪不得李宽无能。身为人子,能做到这个份上已是不易,整个帝国真的敢和父皇闹翻的还真没几个,这其中一定没有自己这些兄弟姐妹。这一点不论是李宽还是李丽质都非常的清楚,但是因为因为内心真的不愿,所以他们还是选择了挣扎一番。哪怕对结局于事无补,至少要发出自己的声音。

    “不要说对不起,丽质你从来就没有错!”李宽轻声的说道,在他心里从来就没有觉得李丽质有错,从来不觉得自己因为帮助李丽质得罪了长孙无忌,讨李二不喜有什么大不了的,哪怕再来一次他也会这么做。因为李丽质不仅仅是他的妹妹,还是他内心难以割舍的一部分。他不愿意她受一点委屈,不愿她过得不开心,终日皱着眉头。所以李宽只是因为自己帮不了而恨自己,从未怪罪过李丽质。

    而李丽质却是觉得自己拖累了李宽,要不是她的事情,李宽应该是满朝恭贺的回到长安,获得父皇的赞赏,然后风风光光的从朱雀门出发,在长安城一百零八坊统统的巡游一遍,在无数人的欢呼中,享受着英雄的待遇。而不是现在这样,受尽人冷眼,吃着粗鄙的食物,冷清到了极点。所以她内心也满怀愧疚,只有说出那三个代表自己心意的字眼,才能稍稍的缓解。

    “二哥!”李丽质看着眼前挺拔的兄长,身材修长,剑眉斜飞,头上披肩的长发随意的散落在身后,没有束起来。一身月白色的长衫,加上蜂腰猿臂,整个就是一个浊世佳公子。这身打扮再加上他身上那种带着点颓然的气质,要是在长安城中走上一圈,定然会获得无数的女子的欢心。

    “丽质,过来坐!”李宽很是开心,在这贞观四年的最后的夜晚,他最想见到的人都来到了他的身边,这是上苍赐予的恩赐。虽然李宽不相信有什么上苍,也不相信什么命数,他已经在心中有了打算,并且决定付诸实践了。这历史的车轮,他一定要用自己的螳臂,挡上一挡,哪怕被碾得粉身碎骨,也要试上一试。在以前他也曾想过,但是却一次次的退缩了,因为那些人,那些事还未能让他感到切肤之痛,但是现在他退无可退,因为只要他一退,那么历史的车轮碾碎的就将是李丽质,就将是他内心深处无法割舍的那份温暖。

    “二哥,你也坐呀!”李丽质被李宽按在了椅子上,仰起俏脸对李宽说道,小脸上还带着那抹暖人心田的笑容,哪怕在眸子深处有着化不开的愁怨,可是在李宽面前,她不愿显露,只想将自己最好的那一面展现在他面前,只想让他记住自己的最灿烂的面容,让他回忆起来总是有着会心的笑,而不会因为自己而感伤,而流泪。李丽质太了解自己的二哥了,要是身上挨了一刀,哪怕砍断了手臂,他也不会流泪,但是却会因为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就黯然泣下。

    “好,我坐!”李宽紧挨着李丽质坐了下来,然后吩咐站在一边的小侍女,再去拿两副碗筷来。

    小天香听话的转身离去,小脸上也是一派你灿烂的微笑,因为自己主子开心了,所以小侍女就跟着开心。她的喜怒哀乐总是随着李宽而转移,她自己,从来没有在她小小的心里想过,只要跟着当年那个拉着她的手,让她跟着他走的小哥哥,就是小丫头心中最大的幸福。

    “二哥,你怎么吃这些东西?”李丽质看着桌上的饭菜,一碟不知道是牛肉还是鹿肉的东西摆在桌子正中央,周围是一碟豆芽,一碟萝卜丝,还有一碗清汤。这就是李宽这一年的年夜饭了。这完全和他显赫的身份不符,不禁让李丽质感到疑惑。

    “这不是挺好的么?人吃什么不是一样过?我大唐的百姓要是都能吃上这样的饭菜,那就真的天下太平了!”李宽不无感叹的说道,他这全然是有感而发,因为他这一路上见到的百姓的生活真的让他感到揪心,有些人家一家每一件厚的过冬衣服,全都穿着褴褛的衣衫,在寒风中瑟瑟地抖成一团,一家老小挤在一起取暖,一个陶制的砂锅,里边煮着不知道是树皮还是树根的东西,然后先让家里最年长的咬一截,之后是孩子,最后的青壮就只能喝些汤水。这样的惨状,在这一路上刺激着李宽的双眼,让它们在寒风中不住的流泪,他好想兑换出一座座的粮食山包,将那些人全都掩埋,让整个大唐没有一个吃不饱的人,没有一个穿不暖的百姓。

    但是他没有那么做,他只能在大军行经的一路上,每到夜间悄然的离开营地,将一包包的粮食扔在路边,仍在那些百姓的家门口。这一路上李宽送出去的粮食不下万石,甚至比起三年前那一船的粮食都少不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