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eng.)就到天大事体到皇帝这层阶也都是小事,康熙不过御笔一批,由吏部额外放缺添加一个学士名额。董事长钦点某人上位,原设三十个副总监职位增改为三十一个副总监职位,此事半点不难,人力资源部也拒不了吧。

    然而康熙皇帝才御批完吏部、户部的奏折,翻到底下一本,竟然是李光地具名上奏给康熙皇帝的一份奏疏,请求皇帝宽免陈梦雷的。

    李光地奏疏中言及:“……臣叔日蚃潜到其家探听,梦雷涕泣言隐忍偷生,罪当万死。然一息尚存,当布散流言,离其将帅,散其人心,庶几报国家万一。臣叔回述此语,臣知其心未丧也。”李光地又说陈梦雷曾“……言敌势空虚,屡**差人抵江浙军前迎请大兵,奈关口盘诘难往。因详语各路虚实,令归报臣。此密约两次,知其心实有可原者也。……奏请圣皇明鉴。”

    康熙皇帝看完有点愣,这是一封为朋友求情的折子。回忆半晌康熙恍然记起,原来李光地身上还隐约牵涉一桩与蜡丸疏事件有关的“卖友案”。可惜康熙前世既不是清史学者,也不是百宝全书,根本不了解卖友案的前因后果,只得派人把高士奇召来,询问他有关陈梦雷生平琐事。

    高士奇近日来正心气不顺,因康熙忽然器重了翰林侍讲张玉书,让他帮忙那个总商业协会事宜,府宅门口也是车水马龙,在京城如同风生水起的人物,劲头压过高侍讲,委实恼人。那日忽得皇帝宣召,老高立刻兴冲冲入宫见驾。面圣后一听康熙说及陈梦雷三字,高士奇硬生生踌躇了,不是不知道,实在太微妙。

    高士奇籍由编撰官员档案名册的机会,仔细研究过历任官员履历表,对于政治背景、亲疏关系颇有心得。前一阵子被康熙问到施琅,结果高士奇回答得中规中矩,老施名降实升反而去大连操演水军了。就到这一次的陈梦雷又是个牵扯李光地的,搞不好还是要砍头的罪,着实难办。

    高士奇理顺思路慎重回答:“启禀皇上,那个陈梦雷乃是福建侯官人,生于顺治七年。少时聪慧机敏,读书不倦,十二岁中秀才,十九岁中举人,康熙九年成进士,选庶吉士,散馆后授编修一职。康熙十二年,因父疾告假,回乡省亲。其后……,历三藩之乱,有关经历微臣不甚知晓。”

    呜哩哇啦不到一百字,高士奇就把一个人给简约了。末尾那句话的意思最关键,“陈梦雷三藩之乱的经历,我都不知道啊。”

    康熙笑了,点头说道:“嗯,朕也明白,高爱卿对此事不甚知晓。因此,高卿不妨去打探一下,看有没有知情的人,过往细节,还须分辩清楚才好。”

    高士奇登时心就苦了,口中领下旨意步出南书房,脸皮子再也挂不住,皱眉抄手开始郁闷。此事分明是李光地和陈梦雷两个人之间互相推诿的嫌隙,扯上我老高作甚?再说莫看他二人都是福建同乡、且为同科进士,一旦为了官场倾轧争权夺利目的,那是连亲戚也不认得,何况关乎生死存亡大事。

    李光地没丁忧前就封了侍读学士,且还是康亲王杰书赞不绝口亲自推荐的抗逆英才。陈梦雷自回乡省亲后寂寂无名许久,只听说他曾被靖南王耿精忠延揽为幕僚,此时皇上问起,自然是因“附逆”的罪名东窗事发了。

    高士奇早听说耿精忠余党徐鸿弼,为了脱罪攀告了陈梦雷曾任耿精忠派“学士”一职,刑部正在调查此案,京都上下风传糜扰。高士奇明白得很,有关附逆之事谁也分说不清,但凡父母妻小族人俱在福建老家,正好属耿精忠地头,被耿逆大军一拘,想不低头屈从也难以活命逃脱。大家都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普普通通的读书人,稍微想想就能理解,唯独忠君不二的声名气节,恐怕有亏了。

    ……

    高士奇离开禁宫返回宅邸,换过一身便服后,备下名帖登门过府,去拜访刑部尚书徐乾学。其实同朝为官总能说得上话,何况他二人也算同科进士是同窗名分的私交,与别人不同。徐乾学一听高士奇来意,立刻挽住手臂请他进书房密议,私下无人方才怨叹:

    “澹人,此事李晋卿做得很不道地。彼时他二人俱滞留耿逆附下,若没有陈有震与耿逆虚与委蛇,无人帮扶的情形下,因何李家的亲眷族人皆毫发无伤?况陈有震年少聪敏,与咱们为同科进士,料他不至于看不透情势,怎就会一心附贼了?”

    高士奇默然不语,此事他也觉蹊跷,然无凭无据漫说不得。

    徐乾学长叹一声,拿出一封密信递与高士奇看,竟是陈梦雷写给徐乾学的私信。信中言道:告健庵兄悉,康熙十三年,耿逆叛乱,因耿精忠将陈父软禁,逼陈梦雷就范,陈不得已而从,并非出自本心。何况当时李光地也在被邀之列,福建名士或有家人被胁,或本身被拘,无出其右。

    陈梦雷同李光地二人在福州密谈:由陈梦雷做内应离散逆党,探听消息;而李光地在外联络策反,从山路通信军前,共请清兵入剿逆贼;并由陈梦雷主拟请兵疏稿,二人共同具名、递示朝廷以表忠心。

    后李光地以“父疾”籍口脱身,匿于深山居中策应。而陈梦雷则留在耿精忠麾下刺探军机,传递敌营消息,并且负责保护李光地全家老小安全。岂料二人共议本应联合署名的请兵疏稿,竟然被李光地私自篡改后密封于蜡丸,派亲信独家署名、发稿呈给朝廷了。此事暂不计较名利功勋多少,攸关身家性命的事体,怎能随意划去别人姓名就给湮没了呢?

    陈梦雷起初以为自己卧底的事情,**已尽知悉,待后来耿精忠兵败被捕,朝廷风声骤起,追究一干附逆人员罪责,陈梦雷大名赫然罗列在耿逆从犯名册上,陈梦雷又急又气快吐血了。无间道搞得太逼真,单线联系的长官“摔死”,卧底的背景没有功劳也罢,反而变成案底了,真是要命。陈梦雷没辙,总不能坐以待毙,立即写信给在**警察厅担任高层的老同窗徐乾学,请健庵兄帮忙核查自己究竟算不算是卧底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