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官道,十里坡,一处茶寮,四圈枝蔓的青竹才新近移来。(eng.)就到竹制柜台后面,只有一个老态龙钟的佝背老者,在默默地烧开水冲茶。

    陈梦雷穿了一件洗得发白的布袍坐在窗边竹椅中,茶桌对面是敛眉肃目的李光地。

    “……则震,愚兄已在奏疏中尽力为你辩解过……,我也有难处……。”

    陈梦雷冷然打断:“够了,不必多说,是非曲直你我皆心知肚明,何必再惺惺作态?我既已遭贬返乡,你也可以安安稳稳做你的大学士了……。”

    李光地被他一番冷嘲热讽,面子已挂不住,勉强按捺住火气说:“则震,这里有一些盘缠,你回家时也用得着……。”说话间李光地把自己手边的包袱,搁到桌子上朝陈梦雷推过去。

    陈梦雷长眉一挑,目光森冷望着李光地,逐字逐句问道:“李晋卿,这一点银子,就能够赎你的良心平安吗?”

    李光地闻言,终于面色煞白,气急败坏站起来,低声呵斥:“陈则震,你……,你,莫要好歹不知此番相送,念在同年情份,……我已对你仁至义尽,本无歉疚之说”

    陈梦雷冷“哼”一声道:“不劳破费”

    李光地大怒,起身拂袖而去。就到

    陈梦雷挺直背脊兀自端坐椅中,双手却紧紧蜷在袖底,微长的指甲把手心也攥出血来,心中盘旋不消的恨意难平,……李晋卿,……终有一天,要教你后悔好半晌,陈梦雷抬手端起桌上一杯温茶一气饮下,才稍稍缓住颤抖的身躯。

    茶寮门口又踱进来一人,正是刑部尚书徐乾学,并未着官服,只是一身寻常锦缎直缀。身后跟随一名小厮,手中也提着一只包裹。陈梦雷站起身同徐乾学寒暄片刻,感谢他奔走援手之恩,徐乾学赠他五十两程仪。

    陈梦雷此番没有推辞,却指着先前李光地留在桌上的包袱,请徐乾学带走并交还那人,“……本是陈某有眼无珠,识人不明,……决计不欠他分毫,也不承他的情……。”

    徐乾学长叹一声,知道此事勿须相劝,已无可挽回,遂不再多言。他目送陈梦雷登上一辆黑色布帷的马车,渐行渐远。或许有生之年,那人只能在侯官终老一生罢了。

    徐乾学折身返京,陈梦雷坐在赁来的马车里,吩咐随行小厮:“孟郊,咱们直接去广东吧。”孟郊答应一声,掀起车帘坐到车辕旁边,同赶车的小贵商量沿途行车的路线。

    ……

    十月初三,孝惠皇太后生辰,康熙皇帝罢朝一日,贺皇太后四十岁千秋整寿。皇帝自己的生日可以从简,但是名份上的皇额娘总不愿怠慢。康熙皇帝率七岁的皇太子胤礽等子女赴皇太后宫中问安,祖孙三代欢聚一堂,笃行孝义的氛围其乐融融。

    当日下午,由内务府安排的两家戏班,在御花园北侧搭建的戏台上连唱三堂,一众宫眷尽情赏戏。如此热闹的场面,有人欢乐,有人寥落。譬如二格格林朵儿,将贴身服侍的嬷嬷打发回去拿东西,自己却又独自从戏台下溜出来,藏到花园假山上面小憩。

    自入秋来,荣嫔娘娘心情时常忧郁,更加关爱三阿哥胤祉的日常起居并课业学问,对二格格有些漫不经心。若在平日林朵儿或许不觉寂寞,同大格格妞妞互诉心事,打发时间也好过些,但是近日妞妞偏又不在皇宫里。

    林朵儿闷闷不乐趴在假山上面,想着想着泛红了眼圈儿,从襟口拿下小手帕来轻轻擦拭眼泪。忽听山石夹道里传来脚步声,过了一会儿,有一个声音问道:“格格,这是去哪儿呀?”

    另一个声音回答:“你只管走就是,不许多嘴。”间隔一会儿,传来“嘭”一声闷响,然后是重物落地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