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鸡儆猴的典故,大家全都晓得。至于是那只被刀杀的鸡倒霉,还是被儆吓的群猴可怜,委实说不清。倘若这个问题丢给恭亲王常宁,他百分百、肯定大声回答:鸡最冤枉!

    三月十六那日,天光蒙蒙亮,恭亲王爷常宁带着自家的大阿哥永绶、并率亲王府一众侍卫去郊外皇庄打猎。其实开春伊始并无什么灵动的野物,不过就是庄头管事们帮着豢养的一些锦鸡、山雉、野兔子,圈在附近一片密林子里撒撒野,跑跑马,磨磨弓弦……。

    常宁猎到一只山雉、一只野兔后,就没甚兴致,专门教长子永绶射箭玩。永绶人小、弓短、臂力弱些,最多也就射了六七十步远,常宁豪气干云,给爱子示范,虎臂伸展,“噌”地一声弓弦劲响,箭簇快似长虹贯入丛林,瞧那劲势怎地也有二百步开外,却听一下短促的闷哼声起,有异物坠地。一众侍卫齐齐震惊,纷纷拔出刀剑在手,驰马护卫住王爷和大阿哥。

    常宁亦是愕然:刚才爷没瞄准啥呀,咋就射中了呢?

    不过常宁忒闲得慌,立刻精神振奋,眼神一挑,吩咐心腹侍卫:“去瞧瞧!”

    那侍卫领命而去,不一会儿即转,神情古怪地拱手禀奏:“王爷,您射中了一个女人。”

    常宁一愣,脱口问道:“没死吧?”

    侍卫忙答:“箭射在左肩膀上,应该无碍。”

    不过这侍卫想想忍不住又说:“王爷,那小娘模样甚好。”

    一众侍卫纷纷贼笑起来,常宁也是大乐:难道爷这是拔头筹的采香箭么?

    恭亲王常宁遂一磕马镫,言道:“走,过去看看。”

    侍卫统领素马兰不敢扫了王爷兴致,连忙策马紧跟上前,护卫在恭亲王常宁身边。

    大阿哥永绶只是个不满十岁的男孩儿、亦是好奇心强,立刻驰马跟在后边去瞧热闹。

    待众人行到了林中,果然见一蓝衣长衫的汉人女子委顿于地,似乎昏厥过去。那女子的左肩膀上插着一支雕翎长羽,箭入两分未穿透骨,血流之处一片殷红。

    常宁高高骑在马背上,随意觑了那年轻女子几眼,见她眉目微狭,容颜肌肤甚白,确实好样貌,心中微动,吩咐道:“给她把箭拔出来,敷点金创药,带回王府去。”

    大家皆是心照不宣暗笑:这小娘好运道,被恭王爷瞧上眼了。

    立时有个侍卫离鞍下马走近前去,蹲身时右手从靴筒中拔出利刃,左手按住那年轻女子的肩膀,匕首轻挑刷刷两下、卸下一段衣袖,露出被弓箭射中的肌肤,白得晃眼。这侍卫心道:小妞儿皮肤真好,白得跟羊奶似的。

    想归想,这侍卫手底下动作可不慢,左手用碎衣裹一点金疮药,右手刀尖往那嫩白皮肤上一划、顺势带手一拔,立刻把羽箭棱形的箭头起了出来。左手沾满金疮药的药布巧劲往伤口上一按,鲜血立止。这一连串动作的同时,便听见手掌下按住的年轻女子,发出一声凄惨的痛哼,真真是被拔箭、上药的动作给疼醒地……。

    她那双狭长凤眼四周一逡,望见了紫衣金鞍白马的恭亲王、眼神一亮;复又望见了护卫在常宁左右身侧,两名手持长刀的魁梧侍卫,眼光微黯;年轻女子视线再一转……,最后落回到了自己身上,却见手臂肌肤全然袒露,一只男人黝黑的手掌按在上面……。

    年轻女子登时气怒攻心,然情势居于下风,无可再想……,那女子使力一掌推开身边按住自己的男人,揉身立起。年轻女子右手一翻,却不知从何处拔出一把三尺长的软剑来,纵身一跃向常宁的白马前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