骊山,华清宫,芙蓉楼。

    权策与武后对弈。

    黑白子几度转手,棋坪空了又满,唯一不变的,是权策一直输的落花流水。

    到最后,武后撇着嘴,投子在棋坪上,懒得再欺负他。

    “古语有云,擅棋者必擅谋,权策,你老成谋国,治政有方,这棋下的,怕还比不过个开蒙稚童,羞也不羞?”

    权策却并不羞臊,端坐着,淡然地整理棋子,神情颇为专注,“臣以为,弈棋之道,首重风度,不在胜负,弈者风度,在于胸怀全局,潜心谋势,不为外物所扰,不为小利所动,不拘泥于小节,亦留存大仁之心……”

    “世事纷纭,朝政便如江湖,胜负生死,亦如过眼云烟,弈者落座对垒,不论技法、算计如何高超,若起势动念,便落于下乘,终是为棋所驱,而非真正执棋之人”

    武后静静听他言语,看他动作,不觉之间,神为之夺。

    良久,才回过神来,宜喜宜嗔,“你说得对,善弈者通盘无妙手,春风化雨间,胜负便已然分明,你为政之时,做得倒是颇为出色,只不过,在面前一片狼藉之中,还能自夸执棋之人,面皮也是登峰造极”

    “哈哈哈”权策朗声大笑,红口白牙,温润如玉,令人觉得豪爽豁达,而又并不感到狂放。

    武后见状,突地生出不满,眉心微蹙,伸手便拧住他的半边脸颊,还轻轻拉扯了两下。

    “瞧你得意的,说你厚脸皮,以为我是在夸你么?”

    权策停下笑声,轻轻将武后的手取下,却没有还给她,就隔着棋坪握着。

    武后轻轻瞥他一眼,恍若未觉,游目四顾,瞧见了放在御案上的木工算盘,心头又有些酸气冒了出来,“我问你,那个东西,怎生使用?”

    她抢了武崇行的东西,摸索了许久,却不得要领,武崇行当日在飞霜殿拨动如飞,能飞快算出复杂的术数题目,她却只看到两个木框,许多木棍儿,还有一些木珠,完全不知作何用场。

    权策笑了笑,起身去将算盘拿了过来,轻言细语叙说珠算法则,还拿起朱批御笔,在横栏上头写上了个十百几个字样。

    武后毕竟是精明睿智的,很快便晓得其中机理,但兴致极为克制,并无深入学用的想法,将算盘放到了一边。

    “此物合用,于商贾一道便利不少,让崇行多造一些,不必供奉宫中,拿去给通商府,发放给商贸大贾,以此表彰他们让财货通达四方的功绩,还有给朝廷财赋的贡献”

    “陛下英明”权策微微躬身,表示敬意。

    武后翻了个灵动的白眼儿,将他扯到身边坐下,身子靠了上去,“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你与你外祖父长相神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