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鲤迷迷瞪瞪给权策送去拜了师,欧阳通膝下有子有女,却还没有孙辈,见了双鲤甜美可爱的小模样,带了几分真心喜爱,当场看着她大字小字各写了一篇,更是欢喜,带进后院儿给夫人见礼,然后,就没能再带回来。

    权策倒也不必低估自己的关注度,他这边这点动静,很快便在朝中权贵府邸传开。

    “父亲,孩儿愚钝,并不能理解此事因由?”秋官尚书狄仁杰府邸的书房里,狄光远深深蹙着眉头,喃喃地道,“那日南郊秋游,孩儿曾暗示于权策,孩儿在大理寺,父亲在秋官衙门,他应当能听懂,但却并未接茬,不惜另出招数,绕了远路,何苦?”

    “呵呵呵”狄仁杰怡然而笑,“这并不奇怪,观权策行事,最爱通盘绸缪,以四两拨千斤,从未力以赴,一向留有余地,与他关系密切的朝中宰执,不止一个两个,若是没有把握,他何曾惊动过哪位?”

    狄光远犹疑着点头,“那保举宋璟,并无危险,还可送出人情,想来不少人乐意配合于他,为何舍近求远,去寻李昭德?”

    “他恰是他的高明之处,看似折节乞求,却是一石数鸟”狄仁杰捋须微笑,循循善诱,为长子解惑,“权策与李昭德有隙,能说动他保举宋璟,想来付出了些代价,那宋璟即便守正,岂会不知感恩?经过这一番交道,两人的嫌隙得以破冰,刘行感狱看似是朝中争斗,受创最重的,却是远在狄道郡的陇西李氏,李昭德宗族倚仗去,正在彷徨中,此时借交易之名,善加扶助一二,丝毫不落痕迹,却结下患难之缘”

    “大郎在朝中苦心经营人脉,如今日之欧阳通,若有事之时,往往弃置一边不用,意义何在?”狄光远眨着眼睛,看向自己的父亲,崇敬有加。

    “痴儿”狄仁杰收敛了笑意,微微摇头,“这等事,权策以一己之力,调动几个小官,便将事态了结,一则杀鸡不用牛刀,敬重他们的地位,二则展示实力,未用之人脉,在他屡战屡胜之中,非但不会淡去,反倒更见凝重,到得用时,又何须他开口,你父亲我,便是其中之一”

    狄光远诧异地看着父亲,狄仁杰理了理袍袖,他说的是真心话,权策展示手腕,不仅是对敌,也是对友,至少眼下,他对权策的能力、操守都有十足信心,这少年郎,非池中之物。

    狄光远有些难以接受,“平素相交,总见他风轻云淡,古道热肠,待人以诚,令人如坐春风,真有如此复杂心机?”

    “呵呵呵”狄仁杰笑了,起了点促狭心思,“一切都是为父猜测,想来若你去问他,他定是不承认的”

    狄光远听出父亲打趣之意,顿时羞红脸,离席跪下,“孩儿驽钝,令父亲蒙羞,枉自痴长大郎数岁,却颟顸懵懂,实在汗颜”

    “傻孩子,快些起来”狄仁杰从桌案后走出,扶他起身,“我儿讲的是义气,他在弄的,却是权术,二者并无可比之处”

    “那,孩儿是否,当适当疏远大郎,免得为其所用?”狄光远有些为难地问出口,年近而立,还要向老父问出这等问题,颇有些难堪,但神都风大,父亲权位渐长,他不得不谨慎从事。

    “我儿谬矣”狄仁杰却很是欢喜,他是个开明的父亲,乐意与儿子们多作交流,“权策乃是人中龙凤,你与他相交,凭本心意气,不与贤者相交,还去与庸人相交不成?若他真有用的着你的地方,身为友人,自当力以赴,哪里来的为其所用?”

    狄光远眼睛大亮,“多谢父亲教诲,孩儿懂得了”

    狄仁杰捋须微笑,眼前闪过顶盔掼甲的少年将军,吊古战场,立下东都千牛卫之魂,其威望至今不堕。

    那时候,他还是汝州刺史。

    宦海诡谲莫测,权策能用梅花内卫,明着抓他,实则保他,他这孩儿身边多这么个强力的明白人,想必能多几线生机。

    “北邙山头少闲土,尽是洛阳旧人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