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千日好,出门万事难。相比于同龄人,江禅机很早以前就深刻地领悟了这句话,出租屋再穷再旧,至少也是一个临时的家,总好过在外面风吹雨淋躲桥洞,也好过在冰天雪地的北方睡在车里或者帐篷里,跟那些地方相比,出租屋不亚于五星级酒店了,只有经历过才知道可贵,为此而遭到房东大婶一顿白眼也是可以接受的代价。

    别说房东大婶怀疑他会一去不回,事实上他真的差点儿一去不回,当然他没打算赖掉房租,实在不行向伊芙借钱先还上——之所以是向伊芙借钱而非别人,主要是因为别人基本都是同龄人,实在不好开口,而且伊芙既不会多问也不会多说什么,她总是能把这些想想都令人尴尬的事处理得体。

    好在房东大婶也没有太不给他面子,忙着跟罗恩嘘寒问暖,江禅机得以顺利溜进公寓楼。他走的时候身无长物,回来的时候同样身无长物,连像样的行李都没有,因此他回到自己房间之后,连坐都没坐一下,就从窗户跳到楼顶,他很迫切地想去藏匿着隐异猴贝塔的房间里看看,由于15号不在,他不是很放心,也不知道15号离开的时候是不是带走了贝塔,想想似乎不太可能。

    陈依依她们也知道贝塔的存在,少不了帮着在房东大婶面前打掩护,但他问到贝塔的情况时,她的表情挺古怪,这就更令他担心了,从楼顶翻到那个房间的窗外,想从窗户进屋。

    然而,他刚侧身蹲在窗台上,想拨开一向不上锁只是虚掩的窗户,突然跟窗户另一侧的某个东西对上了视线。

    这一眼,他吓得差点儿从三楼掉下去,因为他看到一张生着皱纹的灰白色半透明面孔,跟他就隔着一层玻璃,直线距离也就一尺——这是贝塔,它比他离开前长大了不少,但这不是主要问题,主要是他毫无心理准备,在他寒假离开之前,贝塔绝大部分时间是被关在玻璃笼子里,尤其是没人在房间的时候,肯定要把它关在笼子里,尽管它体内被植入了定位器,但谁也承担不起被它逃掉的责任,万一它跑出去伤了人或者吓到人,事情就麻烦了。

    但现在的贝塔,不仅没有在笼子里,身边也没有任何人在盯着它、防止它逃跑,它就坐在靠近窗边的小桌子旁边,像是正在隔着玻璃眺望外面,胳膊拄在桌面上,手托着下巴,若非它的长相实在与人类迥异,光是这个坐姿简直就与人类一般无二,还穿着一身大红配大绿的衣服。

    贝塔并没有被突然出现的江禅机吓到,大概是它们种族那种探知超凡生物的天赋发挥了作用,它知道有超凡者正在从窗外接近。

    江禅机跟它隔着玻璃大眼瞪小眼,它淡黄色的眼睛里色素含量很少,很难看出它的眼神变化,他不知道它是否还认得他,试着向它挥挥手,它踌躇了几秒,也抬起一只手爪挥了挥。

    好家伙,15号这一个来月到底是怎么训练的它?他心里直犯嘀咕,看不出来15号还有这种天赋,将来可以当个驯兽师跟帕辛科娃一起开马戏团了……

    他总蹲在窗台上不是事,万一被住在旁边楼里的居民看见了,以为他要跳楼,再报了警,就捅了大篓子,于是他把窗户推开,小心翼翼地钻进了屋里,反手再把窗户关上——在做这一系列动作时,他的注意力大部分放在贝塔的身上,他记得它的爪子很锋利,给人开膛都轻而易举,不过现在一看……它竟然剪了指甲?不知道是不是15号给它剪的。

    在他开窗户的时候,它的视线一直盯着外面,似乎是对外面的人类世界怀着向往又畏惧的复杂感情。

    江禅机扫了一眼室内,原来那个玻璃笼子还摆在角落里,但贝塔成长很快,笼子相对它的体型而言已经略小,进去还是能进去,就是会很局促。

    墙角的垃圾篓里放着一些速食品的包装袋,大部分为午餐肉和火腿肠。

    隐异猴这种来自“通道”另一侧的生物可以食用这个世界的一部分食物,这是毋庸质疑的,否则之前逃掉的那几只隐异猴是不可能在这个世界上生存那么久,适应了熟食也不令人意外。

    江禅机原本想进来查看一下贝塔的情况就离开,但在他的预想中,贝塔是关在笼子里而不是现在这样处于自由放养的状态,现在他进退两难,暗暗埋怨15号心太大了,就这么把贝塔放着不管、自己拍屁股走人了?

    最麻烦的是,他不知道要用什么样的态度来对待贝塔,按理说它是一种很聪明的动物,但现在它的举止和衣着,又像是人,他不是这方面的专业人士,不过从感觉上,它可能介于大猩猩与猿人或者智人之间的过渡地带,说不定再经过数万年或者数十万年的演化,就成为另一种高等智慧生物了——听着很久,但在星球历史上也不过是弹指一挥间。

    算了,还是等15号回来了再问问她吧,或者有机会的时候问问学校里负责阿尔法的科研老师,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

    “我先走了,明天再过来,你好好休息吧。”他说道,也不管它能不能听懂,又从窗户原路离开,返回他自己的房间。

    阿拉贝拉她们去洗澡了,她胳膊上的针眼儿已经愈合,为了保险又贴了个防水创可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