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李避之一样,银娘再次睁开双眼时,看到的也是这般绮丽惑人的场景。

    她不禁怔愣在了原地。

    银娘当然知道这是在哪里,多少个眠于荒漠黄沙中的长夜,她都曾梦回到这里。

    这毁于战乱中的旧都,这化为焦土的教坊。

    流云飞鹤的铜灯照应着明珠红帘,靡靡醉人的丝竹映衬着喧嚣人语,尽管知道这一切都不是真的,但银娘的手,还是慢慢地抬起,想要触及眼前的低垂的帘幕。

    “哗--”

    那红帘擦着她的指尖,被人从另一侧拉开了,更为耀目的灯火缀满了楼阁,惹得银娘的目中,泛起水光。

    在模糊的视线中,她又看到了那雕绘着牡丹缠枝的圆台,还有摇曳于台上的金纱衣裙。

    “银娘,还不快上来吗?”

    一只戴着金链多宝的手,伸到了她的面前,银娘却迟迟没有搭上,而是极慢极慢地,抬起头来,仰望着花灯交映下,最为熟悉的面庞。

    “金娘……”银娘口中喃喃着,她一时间有些不确定,现在的金娘是否还被人控制着,可仔细分辨下,却发现金娘的眼睛,竟是无神的。

    没有真正的清明,没有为人所控的阴邪,只是空洞而无神。

    可她分明还在笑着,欢快而温柔地催促道:“快些呀!莫要让人等急了。”

    银娘终是在这一声声地呼唤中,握住了金娘的手,轻盈地跃上了牡丹台。

    弹着琵琶的歌女还未远去,她仍旧在吟唱着,明明是中原的词曲,却带上了西隶的味道。

    “琵琶金翠羽,弦上黄莺语。劝我早归家,绿窗人似花……”

    金银娘就在这吟唱中,翩然起舞,她们纤细的腰肢宛如新柳,摇坠的璎珞仿若大漠中最美的碎星--

    历经了百年的光阴,又降临在这里,在这片幻影中凝成的喧嚣盛景中,映亮了一场旧梦。

    钟棠与李避之站在牡丹台下的人群中,并肩看向台上舞动着的金银娘。

    钟棠口中跟着轻轻哼唱,明明应是未曾听过的曲调,他却意外地合上了那西隶风曲的节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