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看不对付的人,自然是横竖里外全都不能入眼的!四太太越是瞧着沈琳错处难寻,心里头就越不是滋味儿:“呵。”她不肯给沈琳一个正脸,径自把身子微侧、唇畔勾一道徐徐的笑,说的这话儿便有些轻贱的味道了:“也是,有的人那一天竟日连天儿的心思都用在了狐媚老爷上,那眼睛里哪里还能有清明?”于此一顿,同时抬目甫一看沈琳,语气骤凛,“只怕这双眼招子早都污浊了!”

    凤凤那心铮地一凛!四太太张口就这么不客气,这般咄人的阵仗是挑明了的不善。

    凤凤真想回一句嘴反损这四太太几句,告诉她予其动这心思看着别人得宠、自己跟自己生气而逞些口头上的无用功,倒真不如寻思着怎么争争宠、分得些老爷的注意力呢!

    但沈琳面色平和、唇畔勾着的笑意未敛。她看起來并未动气,只把面靥浅侧、敛了一下眸子,即而一副无心的姿态:“四太太的声音真好听,想必若唱起那《高凉村妇盼郎归情歌》,更是极悦耳的了!”飘悠悠的句调,初听有些心不在焉,转而又向四太太看过去,含笑愈灿,“难怪老爷喜欢呢!”最后这句话放缓了语速。

    四太太且闻着这话,心知这五太太是损自己时今不得宠了!但她沒有沈琳读书多,并沒有听过她口中所说的那阕歌:“呵。”眉弯一潋、勾唇薄讪,“我还真就不识得有这么阙歌,怎能知是不是五姨太你杜撰的?”

    凤凤也在转动心思,辗转而不能知何时有这么一首歌的。她想,兴许又是些西洋流传过來的变调,亦或者是上海那等一线城市近年來新兴起的产物吧!

    “啧,姐姐不识得,妹妹我却听过呢。”沈琳依旧气定神闲、颇随性的启口附和,“不过我已不记得了调门,却记得这其中有句词,用得甚好、堪为点睛。”她略颔首。

    四太太兴致微起,她对音乐无论是国内还是国外、台面上的还是民间口口相传的,其实都很有着一段兴趣。此刻闻沈琳说出这一遭,不免也神绪翩跹:“什么词?”好奇轻问。

    沈琳并不兜转,一字一字慢悠悠喟她听:“正是那,‘窈窕娘子巧梳妆,洞房夜夜换新郎;一双玉臂千人枕,半点朱唇万客尝……’”顿顿的,尾音拖的很飘忽,即而转了灵动的眸子,随心的瞧着四太太。

    凤凤且听且忖,也品出了个中滋味。她心念一驰,悄悄的抬了抬头去看四太太。

    却说四太太原本面色平和,但随着沈琳一字一字的出口,她这张脸陡就变得一下比一下难看!这四太太脸上登地滚烫!

    她是舞女出身,心知五太太此刻这话是在损她,这酥胸起伏间,启了银牙忿忿的來了句:“五太太读书读的多,就都读了这些个东西么!”

    “呦,姐姐也知道这些个下作东西是上不得台面儿的啊……”沈琳紧压她话尾字字逼仄、声色却未变,“不过姐姐却错了,这可是劝诫歌,末尾的词儿是这样的,‘一生悲欢恨怨间,劝郎戒.嫖把家还’呐!”言到歌词的部分,她又放缓了调子。

    那声娇娇的“下作东西”被沈琳刻意咬重,也是指桑骂槐的针对着四太太。同时这句话整体连起來也很不对味儿,有一语双关之用,明明暗暗的讥诮这四太太舞女出身、反还瞧不起了自己曾跻身的行当了!

    出身这个东西委实是改变不了的,即便刻意的隐藏也依旧不能更迭。且,自打入了万家以后四太太就一直都在避讳提及自己的曾经,这舞女的身份人前人后的沒少让她吃亏,她素來极小心的注意避讳着。

    此刻却被沈琳公然的提起來说事,四太太情绪被调动的很是激烈,可她又被堵的沒了话!只见她在当地里定定然分外懊恼的立了一阵,即而猛一转身,带着气焰发狠着迈步,就此被五太太给气了走。

    沈琳神色未变,定定看着她那恼羞成怒的背影,霍地勾唇冷笑。

    隔过这一米浅转徐动的阳光,凤凤觉的沈琳与以往似乎有些不同。玲珑心忖量,她暗暗察觉了沈琳的成长。

    凤凤知道,这是一个必然的蜕变过程,不止是沈琳,试问这些日子以來难道她便不也是么?

    倏然一下,凤凤心中滋味莫名,说不清是好还是坏,又兴许这原本就是一个必定的过程,一如这人出生和成长、再到谁也更迭不得的死亡一样,本就沒有什么好或者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