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b>被朱厚照这么一说,反对科举改革的人谁也没敢出来再说什么,毕竟孔孟之道的核心是仁和义,何谓仁何谓义,朱厚照刚才借用老子的道德经也说得很清楚,站在国家层面,对所有人一视同仁即为仁义,谁也挑不出错。孔夫子固然是集大成者,但是经过孟子的完善,儒学才算是真正形成了一个学说,到了宋朝,再次由濂、洛、关、闽诸大家的发扬光大,则把儒学拓展提升到一个全新的阶段。儒学发展至今,因为独霸士林,所以造成其他的学说几近消失。

    牟斌悄悄进来,走到金銮宝座左边台阶,对着谷大用打了个手势,谷大用看了看百官,默默退后几步,接过牟斌手里的纸条,又悄悄放在了朱厚照的御案上,朱厚照展开一看“林正阳,山东人”。寥寥几笔,没有太多的信息,朱厚照皱起眉头,按刚才的反应和林正阳本人的气质来看,绝对不应该是寂寂无名之辈,为何锦衣卫查不到有用的信息呢?朱厚照脑海忽然闪过白莲教。

    朱厚照心思急转,忽然指着那位儒生说“朕很欣赏你的才华,廷论结束后,朕希望能继续与你探讨儒学”。

    林正阳狐疑,不知道朱厚照这么说是什么意思,他很想拒绝,朱厚照笑着说“你们刚才不是说君为臣纲吗”?一句话就将林正阳到了嘴边的话吞了回去。

    廷论至此再讨论下去也没有多大的意义,朱厚照笑眯眯的说“谁还有不同的论点,可以提出来,朕有言在先,若是你们提不出新的论点,那么廷论结束之后,希望你们不要再阻挠科举改革,否则别怪朕不留情面。你们可以不支持,不闻不问,但绝对不能阻挠”。

    “陛下,臣有一事不明,请陛下解惑”,朱厚照定睛一看,发现此人有些眼熟,谷大用在他耳旁轻声说“陛下,这是弘治十二年的探花戴文星,您当初钦点的”。朱厚照恍然大悟,怪不得如此面熟。朱厚照伸伸手,示意戴文星继续说。

    “太祖推崇程朱理学,开创八股取士先河,陛下现在推翻八股取士,是认为太祖错的吗”?此话一出,满朝哗然,虽然很多士子和官员都想如此质问朱厚照,但也只是想想,谁也不敢问出来,毕竟此话极为诛心,有意挑拨皇家的底线。偏偏戴文星就问了,而且丝毫没有心理负担,因为他觉得自己再不出声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了,自己已经沉寂了六年时间,品级一直没变过,已经到了翰林院混日子,退无可退,迫使他破釜沉舟。

    朱厚照不以为然的说“在座的谁能告诉朕,这个世上有完美无缺的人吗?古人曾说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太祖不过是淮西一介布衣,浴血奋战才换来天下,大战过后人心思稳,太祖采取八股取士是考虑到需要尽快稳定朝政,安抚百姓,这在当时来说是可行的。时移势迁,八股取士已经不能满足朝廷人才的任用,所以进行改革何错之有?朕现在将吏员纳入朝廷管理,提高官员俸禄不也是一种改革吗?不也是和太祖治理朝政的方式相违背吗?那为何你们又支持朝廷的体制改革呢”?

    再一次哑口无言,戴文星很想大声说“我们不需要变革”。但他也很清楚若是自己这么说,自己就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没有谁会和利益过不去,朱厚照厉害之处就在于秉承了后世太祖的政治&nbp;斗争精髓,团结大部数人,打击少数人。这世间唯一永恒不变的就是利益,朱厚照把体制改革和科举改革放在一起推行,就是要达到团结底层官吏和百姓,打击士绅势力。

    刘大夏见没人再出来提出新的论点,站出来朗声说到“各位,老夫还有内阁所有成员也是八股取士而来,但自从出仕为官后,方觉得八股文章再好对于政事的处理毫无帮助,老夫犹记得刚到兵部任主事时,要计算粮草,兵饷等等,这些涉及算术。到了广东任布政使,老夫亲自去到田地和百姓学习如何处理农事,儒学教会老夫懂得礼仪尊卑,但教不会我们农事和算术,古来大贤者,从不局限于自己是儒家学者,如北宋的沈括,出身是官宦世家,但他致力于科学研究,包括数学、天文、化学等等都有著名的学说,南宋数学家杨辉、元朝数学家朱世杰亦是如此,所以我们是不是应该放宽心态对待科举改革?以后朝廷会需要更多不同领域的人才,你们与其在此争论,倒不如沉下心根据自身情况去学习新的事物,以便报效朝廷”。

    朱厚照接着说“朕从不讨厌儒学,但朕认为儒学要怀纳天下,不能敝帚自珍,固步自封,要多与其他的学说探讨。华夏民族能走到今天,无论受到多少异族侵袭,华夏民族最终还是这片热土的主人,依靠的是华夏民族的坚韧和包容,同化异族。这当中华夏民族先贤的各种学说起到了重大的作用,每种学说都有可取之处,也有缺点,外面的世界很大,我们的眼光应该放远些,所以我们应该努力让华夏民族的各种学说继续发扬光大,直至整个世界都要学习我们的文化,说我们的语言,这才是我们应该奋斗的目标”。

    朱厚照说完后,太和殿一片寂静,良久,伦文叙和颜雪峰率先跪下高呼万岁。百官和士子们才从朱厚照的话里醒神过来,纷纷跪倒在地高呼圣上万岁。原本来势汹汹的士林有不少官员和士子开始反省。

    大朝会后,林正阳被带去了乾清宫,他左看右看,看着乾清宫上的御座久久挪不开眼神,朱厚照一直在旁边注意他的神情,几乎可以肯定了此人的身份,他不动声色打了个手势,牟斌立刻反应过来,几个护卫立刻悄悄包围林正阳。

    “这个位置很吸引人吧?白莲教教主,好久不见”,朱厚照忽然拉下脸讽刺道。

    林正阳迅速挪开目光,没有回应朱厚照,心里却已经开始翻江倒海,寻找托词打消朱厚照的疑虑。对于朱厚照来说,白莲教这个流传千年的神秘组织算不上什么心腹大患,后世从南宋到民国,白莲教的造反从未成功,归根到底原因就是白莲教的高层人物造反是为了权柄,而不是为了百姓,所以无法成功。

    朱厚照悠悠说到“自南宋茅子元创建了白莲教开始,早期的白莲教还是有正常信仰的,信奉不杀生、不偷盗、不邪淫、不妄语、不饮酒。因为教义简单易懂好传播,所以很受当时普通民众的喜爱。但这种容易煽动群众的组织自古以来都是帝皇非常猜忌的,所以白莲教在创建初期就被列为邪教。到了元朝,因为元朝统治者没有打压,白莲教得以蓬勃发展,教义也发生了很多变化。有的教徒开始打着白莲教的名义寻衅滋事,到处挑拨。元朝后期,很多白莲教组织的人开始造反,反对元朝的统治。到了我朝初期,白莲教的活动还是很明显的,不过既然你们已经沉寂了这么久,现在怎么还想着闹事呢?造反的血液难道真的刻在骨子里了”?

    林正阳拱拱手说“陛下,小生没听明白陛下的意思,难道陛下是指小生是白莲教的人吗”?

    “难道不是吗?林三和唐赛儿是你祖上什么人”?朱厚照反问,根据林正阳之前的反应,朱厚照已经确定他白莲教的身份,让他感到心惊的是白莲教的渗透能力,之前他一直以为白莲教主要活动在市井之中,吸收的教众也是底层百姓,现在看来白莲教的活动不仅仅局限于底层百姓,已经开始向着明朝的中层士绅渗透了。

    说到林三和唐赛儿,林正阳的眼睛很明显的收缩了一下,而后他又镇定下来,左右看了看,锦衣卫的护卫已经包围了自己,他测量了一下自己和朱厚照之间的距离,大概有五米远,朱厚照的下首站着牟斌和两个护卫,若是突然暴起控制朱厚照难度不小,最起码很难越过锦衣卫,林正阳只打消了这个念头,另外想法脱身。

    朱厚照却笑着说“不用想办法脱身,无论你承不承认,朕都不会让你安然离开皇宫,既然来了就好好住下吧,相信以你为饵,白莲教的人应该会飞蛾扑火般的来救你,到时候朕以逸待劳一网打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