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嬷嬷悄悄扯了下萧如诗的衣袖,陪着笑脸打圆场,“尚宫言重了,我们县主绝无那个意思,纯粹是闲话罢了!”

    嘴皮子上下一碰都含血喷人了还闲话?闲你个八角眼儿啊!

    舒婵可没个那闲情逸致同她们聊天,别人故意往她身上泼脏水,她也没必要留情面,直接揭了她的假面皮,话赶话的直往心窝子捅去。

    “县主跟着车队去瓜州,说是要当面向柴夫人陈情,恳求柴夫人出面帮你们母女。我本来不想说什么的,你上赶着逞口舌之快,那我也只好说上几句。一日之内,晌午毒害不成,晚上又来刺杀,王府有洗脱不去的嫌疑,要如何治罪处罚是由朝廷来决断的,我请问县主,你去求柴夫人,难道柴夫人能改变朝廷的裁决?只怕陈情是幌子,不甘心就此落败,跟着车队伺机而动才是你真正的目的吧?”

    被道破了心计的萧如诗紧绷着脸,眸光森锐。她抬起下巴,一副睥睨傲慢的模样,冷冷道:“是又如何?不到瓜州,焉知笑到最后的人不是我?”

    “你有这样的斗志很好,不过我还是要奉劝你一句,害人之心不可有。我命格且硬着呢,在我身上动歪脑筋,徒劳无功,不如在你表哥身上多花些心思。他那么好一人,光芒万丈,即便没有我跟你争,以后焉能没别人?如果你能笼络住他的心,再多人来争也不怕。”

    萧如诗眸中的狠厉之色慢慢被疑惑取代,她不明白舒婵为何要对她说这番话,听起来古怪得很,怎么像是在功成身退前指点她的迷津?

    门后的柴峻听到舒婵的话,眉头都皱成了川。见舒婵和文尚宫走了,他迈出门,脚步迟疑了下,还是打算追上去问清楚。萧如诗却拽住了他的衣袖,泪眼汪汪的哽咽道:“表哥,公主一口咬定是我害的他,你帮我跟公主解释下好不好?”

    柴峻一边抬高胳膊从她手里挣脱,一边朝舒婵离去的方向看了眼,铅灰色的暮云下,那抹身影渐行渐远。

    “瓜州你不必去了,我自会向母亲说清楚。”柴峻回眼看着萧如诗,见她眼泪滚滚落下,缓和了语气道,“之前是我考虑不周,你跟着确实不大合适。你大哥的门客行刺公主,他这回是百口莫辩。便是我父亲动用东都的关系周旋,也保不住他的世子之位。听闻王妃抱恙卧床不起,王爷又收回了管家权交给了侧妃,这个时候你更应该呆在王府里,好生服侍开解王妃。我母亲若知道王妃的处境,也必不会留你。所以你大可不必跑这一趟,要是实在放心不下,书信一封我代为转交便是。”

    柴峻说完,也不管萧如诗泪如泉涌,快步去追舒婵了。

    萧如诗恨恨的拧着帕子,前一刻还楚楚可怜,转眼就目露凶光。

    “县主,咱们……要打道回府吗?”陈嬷嬷忧心忡忡,“云寄死了就死了,可世子若知道是县主命令云寄行刺的,连累了他,世子……”

    萧如诗这么迫切的要离开凉州,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是暂时避开萧寻贤。上次在函谷关,云寄出手是她和萧寻贤一起合谋的,这回却是她自作主张。担心突厥那帮蛮货成不了事,才打着萧寻贤的名号命令云寄帮手的。未曾想,画蛇添足,惹了一身腥,给王府招致灾厄。萧寻贤虽然是她亲大哥,可若因此丢了世子之位,他还指不定怎么教训她呢!

    “这个时候肯定不能回去,往前走还有希望,回去就只能坐以待毙了。表哥不让我们跟着车队,那我们就等一等,错开一两日路程。我人到了瓜州,他也拿我没奈何。”萧如诗沉声道。

    甘州驿是几排平顶建筑围合而成的,舒婵住的客舍在正中间,房顶上有个天台,三尺高的镂空雕花围墙,四角各有一座尖塔,塔里供奉着四方佛像,塔前石鼎里余烬还透着火光,散着淡淡的松香。

    驿馆围墙四角设有塔楼,塔楼上挂着灯笼,站在客舍的天台上可以望见整座驿馆,再远就瞧不清了,因天光俱暗,远处的山和城都和夜色融为一体。

    舒婵轻摇团扇,余光瞥见柴峻上来了,他就站在梯口,也不近前,手在衣赏上搓了搓,又挠挠额角,神情沮丧又困窘。

    见舒婵不睬他,他往前走了两步,温声道:“你在这看星星吗?”抬头一看,天上浓云如墨,只见寥寥几颗星子,着实没啥好看的,早知道先看眼再说了。他尴尬得清咳一声,走到离她几步远的地方,脚伸进石栏杆的镂空里,闷着头不再言语,生怕说错话,她又闹。

    两个人枯站着,谁都不言语,各自想着心事。一个想的是如何拒他又不伤他,一个想的是如何哄她才能重归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