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开了八个小时,终于下了高速。

    等他们回到上塘村的时候已经晚上八点了。

    这些年镇上的基础建设做的还不错,路面宽阔平坦,回去的路也是一马平川,十分顺坦。

    家里人早早地聚在一起等他们,余向东的车子刚进村子就有小孩跳着跑着去喊余向北。余向北性子爽朗,人也很亲和,和小孩子也能打成一片,在上塘人缘极好。

    程越和程思邈跟余家人打个招呼,看着余父余母眼角湿润的看着余向东,先回了家。

    程思邈问程越,“婺婆在家吗?”

    “在,听说我们今年回来店里的生意也舍得放下了,前两天就回去收拾屋子了。”

    婺婆是程家的远房亲戚,程越小时候被他家老头子管的太严,有一回闯了祸被老爷子关到了祠堂面壁思过,他实在气不过,又觉得自己没做错,是他老子事事看他不顺眼故意找茬,于是他收拾了点行李决定“离家出走”

    那会儿还没流行移动支付,带的现金花完了,他就开始各种“穷游”,路过上饶的时候遇到了婺婆。婺婆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女儿远嫁很少回来,两个儿子都不愿意承担照顾老人的责任,相互推诿。更可气的是婺婆的两个儿媳妇也是尖酸刻薄的女人,平日里没少对老人恶语相向。程越想起自己家这个族婆想去打个招呼,正好遇到婺婆的两个儿媳问婺婆要钱,婺婆说没钱了,她们不信,还要进屋去搜。

    程越年轻的时候就是个炮仗脾气,时过多年他还记得他小时候婺婆对他的好想着去看看她,哪能容许两个“娘们”欺负一个老人家。女人怎么了,他程越可没有不打女人的讲究,对那些自己不讲究脸面的人,就把脸给她踩在脚下好了。

    两个女人被他揍得鼻青脸肿,最后连带婺婆的两个儿子也被他狠狠揍了一顿。

    然后他提出带婺婆回家。

    婺婆本来不愿意,可儿子儿媳因为她被揍得这么惨,就算不是婺婆指使的,他们也把这笔账算到了婺婆头上,不敢跟程越硬碰硬,就偷偷怒瞪婺婆。看着儿子儿媳怨恨的眼神,一大把年纪的老人家,腰又弯了两分。婺婆叹了口气,先把程越带回了家。

    那地方几乎不能称之为“家”,也就一个茅草屋,一床破被子,程越从小锦衣玉食从没为生活发过愁,这还是第一次窥见一点“人间疾苦”。

    婺婆用所剩不多的面给他下了一顿面条,程家以前是个大族,祖上还出过御厨,族里人做饭的手艺都还不错,别看材料简陋,可程越一路走来又累又饿,刚才又干了揍人的体力活再加上婺婆手艺真不赖,一碗简简单单的面条也吃的津津有味。

    婺婆听说程越是因为和他爸吵架跑出来的,语重心长的劝了他很久,程越心里不耐烦,但一想白天婺婆的遭遇也没有将这份不耐表现出来,胡乱的答应着。

    时值深秋,家里又只有一床被子,程越一个大男人是无论如何也不肯盖的。也没有多余的床,他出门扒拉了点稻草,自己躺在草上和衣而眠。

    第二天一早,他是被婺婆的小声咳嗽吵醒的,听得出来她已经尽量放轻声音了,可程越这一觉睡得又沉又久,九点左右还是醒了。身上盖着那床被子。

    他无端端想起小时候他家老头子去偷偷给他盖被子的事情,撇了撇嘴,想着他是浪够了,才不是要回去给他认错。

    走的时候还是带走了婺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