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祖坟地上已经聚集了四五百人,男女老少都有。

    马姓本是良山村第一大姓,占全村近半之数。次之是石姓,占了四分之一,再次之是于姓,占了五六分之一。孙姓等属于杂姓,从一家到十几家不等。

    延续千年的封闭山村,各姓之间互相通婚,家家户户都能扯上点关联,彼此间也有辈分排下来,这大叔那大娘的叫。尤其是红白喜事时,更显凝聚力,有事没事的都凑上前帮个忙。

    于根顺的唱念响彻坟地,伴以哀乐鸣奏和孝子孝妇的痛哭。葬礼在肃穆沉重的气氛中,有条不紊地进行。

    参与早上闹事的数十个年轻人,此时多是惭愧不已。顺子哥毕竟是良山村人,地地道道不掺假。顺子哥无论有多大能耐,无论有多大出息,也始终把自己当了良山村人。顺子哥主事以后,良山村也是得益最多,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苦日子再也回不去。

    即使是顺子哥私德有亏,就能抹掉这些贡献吗?

    刚才真是痰迷心窍,怎么就反了顺子哥呢?对,顺子哥说的是“亲者痛仇者快”。就好比是卸磨杀驴,吃饱了撵厨子,念完经打和尚,还有比这更狼心狗肺的人吗?还有比这更丧尽天良的事吗?

    顺子哥真是大人大量啊!虽然被人揭了伤疤打了脸,却是以德报怨,亲自操持葬礼。这两个亡人,与顺子哥非亲非故,马长福甚至与顺子哥有些过节。

    更别说今天这事还是马友智挑起来的。更别说马友智还是顺子哥扶起来的。如果没有顺子哥,郑有为郑老板,哪认得马友智是个什么东西?

    这才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啊!

    你听顺子哥的喊声,多么悲痛,多么忧伤,多么难过,多么多么……顺子哥给谁说过什么吗?他没有!顺子哥就是自己藏在心里。

    如果良山村人都昧着良心反了顺子哥,顺子哥该多么多么多么!

    马长福寿福不长,孙满堂没有儿孙。

    两个葬礼一并举行。马长福自是孝子贤孙一长串,孝妇哭得格外孝顺。孙满堂这边却是冷清萧条。一个孙姓的年轻人主动站出来,作为孝子替孙满堂处理后事,披麻戴孝砸了老盆。新坟压顶后,这年轻人又依着规矩磕了九个响头。

    “你叫什么?”于根顺突然问道。虽然良山村人基本都是个脸熟,却也是了解不深,能喊出名字的更是没有几个。

    “顺子哥,我叫孙义。”孙义憨厚的脸上带着些凄色。两只手交叠抱在一起,不明白顺子哥为什么突然有此一问。于根顺却只是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葬礼完毕后,于根顺站在了高处,“良山村的老少爷们,大叔大婶!天灾非人力所能抗,死者长已矣,生者还要各自奔生活。藏马山风管委决定,今日丧葬一概费用,均由风管委支付。另外,两位亡人的家属,分别发放慰问金五万元!”

    于根顺声音并不高,四五百人却是听得清晰,表情也俱是错愕。公家给钱治丧?还有这好事?马长福这老东西,人死了还能给儿子们造福!那么,孙满堂的慰问金给谁?

    马家四兄弟互相对视,显然已经有了分配方案。果然是能哭的孩子多吃糖啊!

    孙义却是呆立当场,好像明白了顺子哥什么问他名姓,心里倒是有些惭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