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榕小心地从猫眼中看出去。防盗门外站着一个高大的陌生男子,嘴角似乎有些抖动。

    “蓉儿,九一年五月十二日,卫校门前小树林,自来水厂的三个小混混……”似乎听到了门后的响动,男子眼神中一抹温柔。语速急促,声音较低,却只是说出了几个关键词,语义并不连贯。

    完全陌生的一张脸,眼神却有些熟悉。当然,也非常遥远。这些词句,却灌得陈榕脑袋发懵,两条腿发软,需要扶着门框才能站立。天哪!我是不是在做梦?

    “蓉儿……”陌生男子眼睛湿润,喉头耸动。随后举起了右手,掌心赫然一道伤疤。虽然早已长好,却仍是暗红偏紫,可见当年刀口之深。

    陈榕泪眼模糊,再也支持不住,顺着铁门滑下去。待要坐地时,却又猛地蹿了起来,“哗啦啦!”解开门链,“啪啪啪!”连开三道门闩,用力把门拉开。

    “强子……”陈榕嗫嚅着,四年来的坚强早已无影无踪,开门时又被抽走了全部力气。强子挤进门来,刚好抱住了堪堪倒下的陈榕。顺道一抬脚,防盗门“砰!”地关上了。

    “妈妈,是谁敲门?”一个小男孩狐疑地靠近过来。身体偏瘦,脑袋显得更大。眼睛里似乎有些不应属于一个七岁孩子的东西。看到妈妈被陌生人制住,小男孩眼神惊恐,却搬起了脚下的一个花盆,声音稚嫩却决绝,“坏人!放开我妈妈!”

    “小超,过来!”坏人却向小男孩伸出了手。陈榕随后艰难地转过脸来,同样喊了一声,“小超,过来!”

    小超疑惑地向前走了几步,两只手仍抱着那个花盆。爷爷去找爸爸以后,这个家里再没有男人进来过。妈妈说王超就是家里的男人,要快点长大!

    两人仍旧紧抱在一起,却各自分出了一只手。大手把小超怀中的花盆接过去,小手把小超揽了进来。三人抱成了一团,像普通人家里,爸爸出差回来时那样。

    这个怀抱,却已经阔别了四年。这是怎样的四年啊!陈榕已经哭湿了这个宽厚的胸膛,也终于腾出手来,使劲地捶着这个结实的后背,用了最大的力气,“咚咚!”有声……

    次日一早,陈榕简单地收拾了一个小箱子。锁了门,带着小超下楼,没有回头看一眼。

    一辆越野车开过来,陈榕先把小超抱上车,随后上来。然后就闭上了眼睛,任凭强子把越野车开往哪里。

    两天后,越野车停在镇海市的一个小区。强子打开一扇门,陈榕看到了一个宽敞温馨的新家,一应家具俱全。其实什么都无所谓的,只要强子在身边。

    陈榕很快就熟悉了周围环境。镇海是桑田省的沿海城市,与东北一衣带水。历史上的水路闯关东,就是从镇海出发的。强子的籍贯也就是镇海。时代变化了,桑田省的发展远胜过东北,许多东北人反过来到桑田谋生。

    作为护士,找个正式工作并不容易。一周后,陈榕走进了小区旁边的一个私人诊所。刚好有个很胖的小男孩在扯破喉咙地喊,小护士却拿着针头一筹莫展。陈榕走上前说,“我来试试吧!”

    回到家时,饭已经做好,强子和小超玩得正欢。大屏幕的等离子电视开着,陈榕走过去关电视时,强子突然喊了声,“蓉儿,等我看看!”说完就两眼紧盯着屏幕。

    陈榕有点奇怪。电视上演的是一个古装武打片。大侠一袭白袍,女侠大红劲装,大侠单手揽住女侠,另一只手持朱砂毛笔。白色长袍悬空不动,大红劲装凌空飞舞。毛笔在一副巨大石壁上挥洒,写出三个古字。

    三个古字飞出石壁,在屏幕上扩展开来。另有三个大字添在下方,这回陈榕认识了——“老白干”?雄浑的画外音传出,“藏马山老白干,男人喝的酒!”呃,原来不是电视剧。这广告拍得不错,感觉很震撼。

    可是,看个广告而已,强子为什么两眼发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