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在大夫的夜以继日下,那大汉睁开了双眼,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人无恙便万事大吉,他妻子也撤销了对安舜的控告,成曦东拼西凑攒足了欠款与医药金额,做了相应的赔偿,安舜也只蹲了几天牢笼,无罪释放。

    回家后,我没有去见安舜,我们碰面的次数越多,他被摧毁的可能就越重,我不想伤害他。

    也是因此,在成曦提出离开甲城,去云游天下时,我即便对漂泊深恶痛绝,也干脆利落的点了头。

    他说甲城令他失去挚爱与希望,他不想留在这片是非之地睹物思人。

    打点包袱时,我装作漫不经心的说,你成了鳏夫,想要续弦,只怕没人敢嫁,无人问津喽。

    他有片刻迷惘,而后在叹息中摇头,一言不发。

    我们在安舜出狱的第四日启程出发,成曦亲自驾车载我,安静低调的离开了甲城。

    他在启航时回首望了望空空荡荡的家府,有些惆怅的说,才住了不足一年,或许就要永别了。

    我连忙呸了一声,你是乌鸦嘴吗,说点好听的行不行。我猛然一凛,拽住他胳膊,你不要想不开做什么傻事。

    他愣了刹那,继而啼笑皆非,你以为我真的那么脆弱,逝者已矣,活着的人应当引以为戒,好好珍惜生命,我只是想着这一去就不会再回来了。顿了顿,续道,你若想念故乡,可以回来走走看看。

    我摆手,罢了,没什么好看的。那些从头到尾都没出场的金兰姐妹都不靠谱,有必要说的心事不能启齿,没必要的也无须浪费时间与精力,我未与任何人告别,因为用不着。

    至于日后,于我而已,这里同样是伤怀之乡,生活着我不想见的人与不愿悼缅的事。永别,未尝不可。以这样的结局收尾,皆大欢喜。

    与阿娘交往之前,成曦本是做内贸产业的生意人,只是他年少轻狂且资历不足,店铺只经营了半年便破产倒闭,人生最潦困的低谷期,是阿娘介入他的生命,拯救了他,才发生后来的有缘无分。

    虽然钱财亏输,但他在各种城市走南闯北,辗转来回,见识阅历却增长了不少,说去遨游四海并不夸张。

    我对旅行其实意兴阑珊,当初为了寻访他而东奔西跑,想见的都见过了,他问我有没有想去的地方,我只腻歪的摇头,全部由他决定,我并不打算过问。

    因此,我出乎意料,他行程规划里的第一站竟是葵山。

    是在踏入葵山边疆界内时,我察觉途中风光有些眼熟,一问成曦,他才答了出来。他说他老早就已对千树万树葵花开的景致充满神往,一直没逮到机会,这次来准备多徜徉盘桓几天。

    也罢,上次葵山一游只窥见了它浩瀚全貌的百分之一,许多闻名遐迩的景点都没来得及溜达,这两天就补了这个缺憾。

    残冬霜月,大过年的,葵山代表特产已尽数凋谢,但这并不影响它的山水风光,银装素裹的峰峦,看上去别具一番风味。是故,即便冰天雪地,也无法阻挡游客们的热情如火。一路上,大大小小的马车不计其数,大约都是慕名而来。

    在他们热情洋溢的氛围中,过去那些悲欢离合仿佛都抛入云端,迎接的,拥抱的,是那些旅客脸上的笑容可掬,隔着皑皑鹅毛,仿佛能消融冰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