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是自穷乡僻壤的黎民百姓,后来故乡惨遭按过践踏,父母也在凌虐中丧命,她与祖父背井离乡,迁徙到木骆尔沙漠,本想此地与世隔绝,气候恶劣,不至于受匈奴荼肆,岂料两年后仍然惨死。

    因常年饱经漂泊,挨冻受饿,导致她心性早熟,较同龄相比更谙人情世故,而寄人篱下之后,养成了沉默寡言的冷淡脾性。

    在军营中,她是芸芸千百灾民中的一员,每日混迹在仆役中,接受校尉管理的编制安排,做些饲马提潲,劈柴烹饪的杂物活计,以劳动换取粮食,以及生存的价值。士卒们大多是无家室的从军青年,知慕少艾,她年轻貌美,褪下兽皮改头换面后,妥妥是活色生香美人一枚,常得大兵小将的另眼青睐,委曲求全陪酒侍奉两日,也能换取些许酬金。生活上除了行为检点不足,物质上也算丰裕,吃穿不愁。

    只是,戎狄的频频侵犯导致东方时长战火连天,即便相距不可以道里计,也能听辨出双方将士的呐喊与厮杀,预想到战场有多么残暴激烈。

    她在仰人鼻息中度过十六岁生辰,孤孤单单的替自己准备了一碟咸鱼,自己替自己祝福。孤僻的性格使她不合群,同住一间帐篷的少女向来不喜与她交涉,趁她们外出忙碌时,她给自己庆生。

    而筌卿,自那日将她携回军营后,便与她再无交集。

    直到临近寒东,营中炒出凯旋而归,班师回朝的喜讯时,千万军骑普天同喜,庆功宴摆了三天三夜。

    心灵手巧的荼蘼被分配到主将宴席上伺候,端茶递水。

    斟酒时,她再次见到了他。

    觥筹交错中,他的贴身奴婢入厨房添茶,他唤了声,恰好我距离最近,遂顺理成章的靠了过去。

    她目光在他脸上扫视片刻,依旧还是数月前那张脸,瘦削,刚毅,硬朗,英俊,棱角分明,是臆想中血性真男人形象,并且额角有一条刀疤斜飞入鬓,非但毫不影响容貌,反而更增霸气,也充斥着年轻的热血与冲动,以及那股当者披靡的傲骨风姿。

    二十三岁便位居高职,容戴骠骑大将军的头衔,确实是有本事的好男儿。

    从前,荼蘼是只井底蛙,孤陋寡闻,也没见过什么世面,不知军营官员制度与位阶高低,虽见筌卿扮相气魄,也只当与寻常士卒无异,后来在营中聆教规章律政,才豁然大悟。

    以她的身份,见了手掌兵符,千百铁骑之首的将领,非低声下气不可,但她却像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野丫头,提起酒壶靠过去,毫无忌讳的拍他肩膀,格格不入的喊了句,喂!

    有资格筌卿同桌共饮的都是营中位高权重的将柄,闻此言,登时止了交谈,饶有兴致的注目。

    筌卿转头,看向荼蘼,淡淡的瞥了一眼,将酒杯递了过去。满上。

    荼蘼对他的吩咐充耳不闻,肆无忌惮的丢掉他递过来的酒杯,问他,人头呢。

    他丈二和尚,连带着满桌人一起面面相觑,蒙圈。

    愣了半晌,他呸了一声,接过她手中的酒壶,大吉大利的好日子,不许胡说八道。

    荼蘼提醒他,那时我说啥来着,你都忘得一干二净了吧,我说你带我来军营,前提便是替我报仇雪恨,杀我爷爷的那个桉国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