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些年,那六多金花逐个绽放开来,陆续被邻村邻寨的青年请来媒人摘去五朵,母亲用嫁走五个女儿得到的礼金重修并扩大了房舍,期待有朝一日自家男人回来夸赞她的能干。不幸的是,寨上另外一个外出打工的男人回到寨子,给她带来了噩耗,说他男人多半已经客死异乡,不可能转回家来。

    这男人先前和她丈夫一批外出打工,同样是一走多年,杳无音讯,这许多年了才又重新回来。男人悄悄告诉她,她的丈夫出门后自谋主意,去到边境贩毒。一次,他独自背带白粉,走进计划好的山林,而后再没出现。男人说:“山林里总有恶毒的武装团伙,专门打劫“背包”的散客,他们黑吃黑,不但谋财,还要害命,并且不会留下可以找到的尸首。”

    男人说得有根有据,估计是跟过她的丈夫,参与了这贩毒的生意。

    自那以后,女人脸上虽然少有笑容,却仍然一如既往地坚强,一如既往的勤奋。她在重修的新房里新添了家具,选准了临寨一个家境贫寒而又忠厚勤快的青年,招他做了上门女婿,把那第五朵金花嫁了人。

    上门女婿善持家,不但孝顺老人如亲母,而且对待姨夫姊妹如至亲,很快就被推举成为这个家的当家人。

    新换的当家人见不惯六姨妹的懒惰,也瞧不起她自作聪明的狡猾,虽然行动和言语上不明着为难,但是难免对她疏远和孤立。

    第六朵金花自然也不喜欢她的五姐夫,总是想方设法和他作对,她惯用手段,不惜在母亲和姐姐们中间挑拨陷害当家人。然而大家都了解她的性格和品行,大家同样也都了解当家人的性格和品行,最终在这个家里,她从开始的只被当家人疏远和孤立,变成被除她母亲之外的其余人疏远和孤立。

    第六朵金花长到十八岁,她仍然偷懒不愿下地干活,只愿在家帮忙母亲操持伙食。她帮忙母亲也不上心,成天费心费时地装扮自己。

    她效仿城里人涂脂抹粉,穿红戴绿,但涂抹的脂粉过于劣质低级,穿戴的红绿又廉价便宜,反而把她原本的美貌遮盖,让她看起来妖里妖气。

    她日日期待有位家境殷实的小伙,能够受了她美貌的吸引,早早把她娶过门去,可是长久以来,但凡遇见的小伙,对她都只是挑逗调戏,并不诚心请媒人来娶。

    她母亲逐渐年迈,壮年时又透支了身体,如今落下一身的劳伤病,见她既不愿下地干活,在家帮忙又用心,于是也对她常有数落。

    她逐渐感受到在家继续生存下去的危机,于是,在寨上一个妇人的怂恿下,她偷光了母亲攒下的积蓄,跟随那妇人奔向了沿海的大城市。

    那妇人怂恿她:“你多少有些文化,到了繁华的大城市,不受风吹日晒,照样轻松挣下大钱。”

    她哪里知道,母亲省吃俭用攒下的积蓄,是为了死后能有个像样的棺材容身,能有场风光的丧葬酒席。活着时,她撑家业、守活寡,是被人们竖大拇指近相夸赞的,死后,她也希望自己能体体面面的驾鹤而去。

    她心里十分清楚,因为偷拿了母亲的积蓄,她必定会在亲戚邻里中留下骂名,她的所作所为会在寨子里传开,她的不孝会被人们唾弃。但她又想:“随便吧,你们这些成天只知道挥舞锄头撮箕的农民,等我发了大财,衣锦还乡,你们一个个的就会对我另眼相看。”

    转眼多年过去,她突然返回家来。这么多年,她像她的父亲一样,一去杳无音信,但是最终,她趁着快过春节的机会,返回家来了。

    她给家人说:“回来看看,外边事忙,住不了几天。”

    其实她在外多年,一年年的无法实现衣锦还乡的宏伟愿望,她也并没有如她料想的那样发了大财,但她还要极力做着掩饰。她每天穿戴打扮得时尚艳丽,言行举止也学城里人那样装腔作势,生怕被人看出来她处境的落魄。

    她虽然姿色渐长,但是全无气质,所以她身上时尚艳丽的衣服首饰,并没能衬托出她自己以为的雍容华贵,反倒显得妖艳堕落。

    她的家人本来对她抱着期待,以为她在外打拼多年,增了见识,应该褪去年轻时候的幼稚和无知。殊不知,她这次回来,对当年偷拿母亲积蓄的事只字不提,更没有给母亲任何形式的补偿和交代,甚至,哪怕是一丁点的内疚和惭愧,她也没有表现出来。她的家人对她仍然十分失望,对她的返家也并无太多热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