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错就错地以新邻居的身份说点客套话,寒暄几句,夸一夸这院里院外的花花草草,夸一夸老太太做糖、炒瓜子的手艺,说几句感谢老太太的热情招待之类的话,不就好了嘛!现在窗户纸戳破了,这可咋整?我的心里也慌了起来,手向裤子口袋摸过去。

    “啊~”男人似乎也被这突然袭击吓了一跳。

    “为什么要捉狗?你把狗捉去干什么了?”陌小婷语气坚定、乘胜追击。

    “原来你是……”男人似乎这才认出了陌小婷,曾经用苹果把他从围墙上砸下来的凶狠女人,纵狗和开车追着他不放的可怕女人——我不禁想到,从男人的角度来看,陌小婷就是这样阴魂不散的存在。

    “说说看吧,为什么要干这种事情?”陌小婷靠向椅子的靠背,双手握在椅子的扶手上,摆出一副“官老爷”的样子。

    “我……有用……”男人的腰杆软下去,体积似乎也随之缩小了。刚刚他进来时,我便注意到他虽然个头不高,但身体似乎很结实,袖子下面的手臂、裤管之下的腿肚子似乎都鼓鼓囊囊的,大概挺有肌肉的。他国字脸,长相不好说,就是那种丢到人海里就不好找出来的样子。和他握手的时候我注意到他手心的茧,似乎相当厚实。我有点在意他的左手,因为之前那个穿黄衣服饭胖女人张大姐提到过他缺了手指。只是,握手时,以及之后,他都把左手藏在了身后。

    “你说吧,把实话说出来,我们看看能做点什么。”陌小婷继续施压,但语气已经没有方才那么强硬了。

    “不要告诉我妈。”男人握紧拳头,昂起了头。

    “行。”陌小婷干脆利落地答应他。

    “我叫宋虎。”男人开始说了。

    “我是农民,种地的。农闲时也到处打零工,建筑工地干过,搬家公司也干过,室内装潢也干过,有什么做什么,不挑活。”他转着眼睛在屋子里看了一圈,就好像那些簸箕呀板凳呀能代替他做自我陈述似的,看完他又缩了缩脖子。

    “我今年36岁了,还没讨老婆。我文化程度低,只读了小学。再加上家里穷,人又有残疾,所以没人愿意给我当老婆。”他继续嘟囔。在他的嘟囔中,我感觉自己摇身一变成了民政部门的巡查员之类的角色。这个叫宋虎的男人看上去非常强健,不过,好像并不具备与体魄相匹配的胆识。

    “没有老婆,就没有儿子。我没有儿子,我妈就没有孙子。”说到这里,他咧开嘴苦笑了一下,样子丑极了,像挨了责骂还要向驯兽员讨巧卖乖的大猩猩。

    “这跟狗有什么关系呢?”陌小婷转身面朝着宋虎,手肘撑在桌上双手托腮紧盯着他。

    “就是啊,你不是到处在捉狗嘛?难道是送去给果老,他就能给你变出个儿子?”我也苦笑着,不禁发挥了一下想象力。

    “不是的。”宋虎抬头看向我,眼神坚定地摇摇头。

    “那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就非得去捉狗不可呢?”陌小婷的语气较之刚开始时已经温和了很多。

    “你们是文化人,看上去就念过好多书的样子,知道的事情肯定多。我想问问你们,癌症这病,真的没法治吗?”宋虎说着,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我的心情也随之变得沉重起来了。

    “并非所有的癌症都没得治,要看长在哪里、扩散了没有、处在什么阶段……”陌小婷似乎没有产生任何沉重的情绪,就事论事地回答问题。

    “跑了三家医院,市里的一家确诊的,省城里看了两家,说的都一样,让好生安排后事。”说着这些,有着强健体魄的男人抬手抹了一下眼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