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熙二十二年,钧泽国,四月的春天,正是花红柳绿、风筝满天的时节。

    恰值盛午,上京城街道上细雨拂面,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酒香,临街的铺子里,忙碌的小二吆喝声,从半掩的窗户传来。

    偶尔有风吹过,吹得满月楼的酒旗在微风中猎猎作响。

    满月楼对面,是粉黛相染的杏花巷,杏花巷犹以戏子、歌妓出名,须不知,杏花巷尽头茶馆的名头,却是更上一层楼。

    据说,茶馆里说书人的口中,不止有才子佳人、楼台相会,还有清官办案、捕盗捉贼,上至皇帝老子下到平民小儿,人世间形形色色的人物,均在说书人的口中无有遗漏,俱被娓娓道来。

    此时,虽已到饭点,茶馆里仍是人潮涌动,丝毫不见客少。早有机灵的老板从中嗅到了商机,与茶馆合作卖起了吃食。

    没了五脏庙的骚扰,一众听客挨在座位上不肯散去,一边细品着香茗茶点,一边听那说书先生谈古论今、泛泛而谈。

    本朝男女不设大防,偶也有女眷会戴了椎帽或扮了男装,混入这茶楼中听个稀奇。

    今日里天气不大好,各式的油纸伞挂满了墙。宋清月坐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趁丫鬟小桃不注意,伸了手,捻了一块糕点放入口中,再抬头已见那台上换了说书之人,料是之前的那个,说了一晌,早口干舌燥,换班休息去了。

    新来的这个说书人,较之前那个面目沧桑的老者不同,但见他二十上下年纪,身着白袍,长身立于台上,虽一副文弱书生模样,一开口却有金戈铁马之势:

    “燕台一去客心惊,笳鼓喧喧汉将营。万里寒光生积雪,三边曙色动危旌。沙场烽火侵胡月,海畔云山拥蓟城。少小虽非投笔吏,论功还欲请长缨。”

    一首定场诗念罢,又抬手猛地一拍醒木,惊的几个微醺的听客一个激灵,手中的花生米咕噜噜落了满地。

    大概这情形,日日都要上演,那几个听客也俱已司空见惯,被哄堂一笑后并不恼火,仍执了酒壶,若如无其事地啜饮。

    说书人清了清嗓,继续言道:“今天咱们不说前代,单说本朝的一件趣事。话说上京城的振威将军府有个陈小将军,年方十八,那相貌、那身材,美得胜过女娇娃,莫说是风流倜傥、玉树临风,就说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也不为过。咱不提这陈小将军,步下一把剑马上一杆枪如何,单单凭这一幅好样貌,便为他的亲事增色不少,只可惜,这小将军眼界极高,一般女子根本入不了他的眼。

    说来也是凑巧,陛下的七公主为太后祈福三年圆满,还朝后被皇帝赐封号静娴,并下旨中宫皇后为其筹办桃花宴,邀请各大臣家适龄的公子小姐参加。

    那种宴会,说穿了就是变相的相亲。正是在这场桃花宴上,静娴公主对这位陈小将军动了心。原本陈小将军是不屑参加这种宴会的,可偏偏皇后下了懿旨,振威将军夫人又抱孙心切,硬是拉了儿子来等郎配对。

    这下可惹下了塌天大祸。

    作为臣子,被皇家公主看中,是件无上光荣的好事,甚至都会觉得是祖宗庇佑。可错就错在这两个人,一个是落花有意,一个是流水无情,倘若是两人虽无两情相悦,好聚好散倒也是皆大欢喜,可难就难在,静娴公主竟对这陈小将军一见钟情,一番表白后,神女有心襄王无梦,那静娴公主竟伙同一群纨绔子弟,把陈小将军的小厮支开,将他灌了个酩酊大醉,致使陈小将军一个不稳跌入荷花池中。”

    台下有听客惊呼:“真是孽缘啊!那陈小将军岂不是被害了性命?”

    说书人不急,喝了口清茶才徐徐道:“客官莫慌,只是被婉拒,那静娴公主倒不至于因爱生恨,害了陈小将军一条性命。有道是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