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坐在沙峰上,目送三三两两,一拨又一拨游人。当最后五个青年人背着降落伞离去时,旦复左手的手表表针指向晚九点三十分。西边的天空还亮亮的,镀着鸣沙山水一样的黄白。

    他们向游客回归相反的方向,有说有笑地侧身滑下沙坡。到了坡底,淡淡的圆月已被另一座高耸的沙峰给遮去了。坡谷有些幽暗,处于东西两个光源流动的端点。他们二人喘吁着,每人喝了一口水,不敢耽搁犹豫,便光着两双脚,手里拎着各自的鞋子向着光亮的山顶爬行。

    对于结香,这是一次有目的的欢喜的冒险,她心里咚咚地跳着跟随在旦复的身后,踩着细腻的沙子向上攀登。头上的草帽已不知去向,月光下长长的麻花辫自然柔顺地垂于胸前,额头上稀疏别致的留海在月影里飘洒着一份清纯和柔美——古典得就像是从婉约的宋词中走来的清丽女子。而对于旦复来说,渴望就在山顶,它使这种远足具有一定意义的朝拜。

    那渐近的峰峦,终于露出一线很亮的弧光。

    一步一个深深浅浅的脚窝,一步半寸弧光的显露……终成一个圆,一轮满月倚峰而立,很闲适地站立在那里。

    秋水一般望着仍在沙坡上一对汗流满面的男女。

    一条亮亮的溪光,沿着沙坡顺流而下发着璀灿沙色的光波。

    旦复站在那儿,喘息间举起照相机拍下他认为最赋寓意构图最完美的最后一张大漠风光照,带领着结香,继续向峰顶爬去……

    立足的沙峰之顶,原来是一个呈弧形的漫坡平面。

    旦复睁开眼,一刹那间,心夺目迷,要捕获的意象一个也捕捉不住,宛若沉没于神奇的海洋里不知所措,结香眼见着他放下肩上的黄背包,双膝一弯便跪了下去,她只好也跟着跪了。她的拜是茫然的。而在旦复的内心里,他无法不跪,攀登的苦乐与心灵的圣洁,那原本的自我已不知去向。

    旦复和结香仍跪在沙峰上,一个低俯着头颅,一个仰视着明月,为眼前一笔一线,笔笔线线绘出的月下敦煌。

    大自然的画卷。

    流溢出无法言说的风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