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菊花,你再不跟老子走,老子拿斧头劈了你!”

    “你来啊,你有能耐就往我天灵盖当中劈,劈死了刚好给你那短命的侄子陪葬。”

    余常建气得揪下来袖臂戴的白布,盯着双手叉腰的胡菊花将雪白的布条紧紧缠在手掌,“你他妈今天就给老子滚,老子当初瞎了眼叫你带个拖油瓶跟来,败我余家门楣,又疯又孬,丢人现眼,让老子抬不起头。”

    胡菊花一屁股坐在地上,对着余东的棺木嚎啕大哭,“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啊,这辈子尽吃黄连苦了,你个杀千刀的余常建,别人不知道你□□里那点事儿,你就当我们娘俩是黄泥路中间的车前草,任凭他们踩他们骂吗?我们可怜的岸枝还在人保队的林场关着,你却当着余家坪老少的面要劈我撵我,你还是不是人?”

    “我命苦,我认了。”胡菊花抹了把泪直勾勾地盯着余常建,“后河坝那三间房的地基已经下了,刘工头从城里拉回来的砖卸了六车,你要是现在撵我娘俩走,我倒要向你要花出去的钱。”

    余常建脸色大变,鼓到胸膛的气泄了一半,余年刚迈进门就撞见这精彩一幕,听旁边婆子媳妇们纷纷议论,原来胡菊花和余常建之间竟有这样的恩怨。

    也就是说,胡菊花在暴发户江河海还活着的时候,已经和余常建勾搭在一起,而且还让开黑煤窑的老板喜当爹十来年?

    没想到悍妇似的胡菊花竟有这样风流蚀骨的过往。她赌五斤烤好的白山芋,余家老幺这局没有赢面。

    果不其然,余常建骂骂咧咧两句立即被堂兄弟几个拉走,胡菊花有了台阶下,也捂着脸灰溜溜离开。

    灵堂的秩序得到恢复,哭得昏死过去的白桂兰两口子瘫软在黑色棺木前,前来送这位后生的村民们驻足抹泪,表情都特别沉郁惋惜。

    余年带了东西来,一网兜昨天晚上烤好的白山芋,两斤白糖,几个煮鸡蛋,还有余东喜欢的几本书。

    她将余东生前喜欢的吃食、喜欢看的书放在棺木前的案台。待手里的香被案台的蜡烛点燃,余年双手合拢拜了三拜,轻轻将细香扎进沙斗里。

    屈指算,余东不过二十一岁,生得周正挺拔,孝顺懂事,除了干活是一把好手外,在余家坪土著同龄人当中,上进好学不知道要高出多少。

    余年很少动容,祭奠完余东她走向扑在棺木那里哭的白桂兰和余仲祥。

    余东出事后,她就再也没和他们见面。余年想起那天这对父母扶着殡仪馆担架往公路上走的样子,鼻头发酸。

    好不容易拉扯大的孩子就这么没了,余年掂量白桂兰两口子痛失独子的悲恸,小心翼翼靠近,默默从口袋里掏出手绢。

    “桂兰姨,仲祥姨夫,擦擦吧。”余年用不太熟练的手语道。

    黄裱纸燃尽的火灰腾扑到余年眼底,白桂兰两口子哭得更撕心裂肺,余仲祥的母亲余家老太婆颤颤巍巍拄着底端磨得分叉的竹拐棍走向余年。

    余年的膝盖从草席垫子上移开,余家老太婆的拐棍便指在她递给桂兰婶的手绢上。

    老人似乎要将肺咳出来,苍老的脸堆满对余年的怨,“那疯子说的对,我可怜的大孙子都是因为你没了的……都是吃黄面疙瘩养大的娃,你咋这么好的命,东子咋由天杀的阎王爷勾去,我这老太婆活这么久做什么,做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