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里的气氛一时有些沉闷,季大人微微叹了口气,勾着身子向前,从前面一个小匣子里,掏出了一个小布袋。顶端的抽绳里混着金丝,季大人一贯如此,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他从里面倒出了一粒瓜子,一手托着尾部,一手拧开顶端,一粒白胖白胖的瓜子就跳在他手心里。

    韩江流不知道在干嘛,身体都有些抽抽。季大人捏着这一粒瓜子,塞进了他的嘴里。话梅味扑了进来,韩江流一下子抬起脑袋看着季大人,有些发懵,两个眼睛眼见的红着。

    “好好地怎么哭了?”季大人明知故问。

    “瓜子太好吃了。”韩江流吸了吸鼻子。

    又在撒谎。

    季大人没有戳破它,没有选择再次伤害韩江流的小心脏,而是换了个问法,就像换了把刀架在他脖子上:“说说看,朝堂上,为什么帮裴正清说话?”韩江流以前可从没这样,裴正清那样的,自视甚高,是连季大人都不放在眼里的人。

    “他的瓜子好吃。我从来没有吃过话梅味的瓜子,要是他哪天真死了,我吃不到瓜子,我难受...季大人你是知道我的,要是我从没吃过就罢了,若是刚尝了点味道就再也没得吃了,我得难受死。”韩江流边说边抹了抹眼泪,他当时真没想别的,就记着瓜子了。

    季大人眼里露出审视的光,把韩江流整个人上下都扫了一遍,仔细辨别那漏洞百出的话是不是真的,会不会真像探子说得一样,韩江流要忤逆他。

    “大人,我自幼逃荒至此,遇到大人前,我就没吃过一顿饱饭。一路上饿殍遍野,连草根树皮都找不到。我爹娘一合计,要把我换给别人吃,我才跑了出来,幸好后来遇上了大人...那时的大人,心怀天下菩萨心肠,春山哥哥...有你才有现在的江流,我跟了你,肚子就没空着过,我这条命就是你给的!”

    韩江流难得吐露真言,他跟着季大人,就是为了吃一口饭。一口饭,他做了季大人的家臣。一口饭,一辈子的狗。

    季大人嘴唇微动,他心怀天下倒是真的,倒难得有人说他菩萨心肠,不觉哑笑一声。不过自从他入朝为官之后,韩江流,倒是再也不叫他哥哥了,只跟着其他人规规矩矩的叫他季大人。季大人长,季大人短,季大人万般无趣,哪有哥哥来的舒心。

    高处待惯了,季大人哪肯拉下脸来,对韩江流提这私房话,只是无言的看着他,希望韩江流能自己悟。反观韩江流,见了那眼神,缩着脖子再不肯说话,还以为是自个又犯了错。

    今日,真是难得。季大人难得这般舒心。

    “吃吧,这袋子都是你的。我差人去裴正清那讨了些来。”季大人拿过一边的袋子,塞在了韩江流手里。

    韩江流一见有了吃的,美上了天,坐在一边一粒一粒的剥着吃。

    “回去记得漱漱口,别坏了牙。”季大人适时地叮嘱他。

    韩江流不同于别人,因为小时候挨过饿,所以他对食物格外珍惜。吃不到就罢了,若是他爱吃的,只尝了一口就不叫他吃了,他真能给你把房顶给掀了。季大人爱他一口好牙,又怕哪天先坏了,是操碎了心。

    一袋话梅味瓜子,暂时解决了二人间的矛盾。算起来,裴正清算是他们俩的大功臣,所以第二天,韩江流推着季大人要去瞧瞧裴正清。

    得,两尊大佛又来了。裴正清哀叹一声,他现在见了他俩牙就酸,说不出来的酸。

    “裴大人,昨日暴风雨,听闻裴大人舍己救人的事迹,鄙人感动万分。若是在朝官员都能像裴大人一般,那必定壮哉我大越。”季大人开始了客套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