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儿将锁魂铃找了出来,送给宁浥尘。锁魂铃原是不止一个的,一共七枚,六枚精致玲珑的小圆铃,中间一枚则更大一些,串联在一起。每每动起来,便发出渺远幽幽的空灵之声。怪不得宙洪荒不用,这简直是为女子量身定制。可戴在手腕处又大,宁浥尘思来想去,这玩意只能戴在脚脖子上。

    如此一来,她以何种身份去往人道便是个问题了。正常人家的女儿,谁会戴这样风情的饰物在脚上呢。她还在做人时,便是端的规规矩矩,大家闺秀风范。但转念一想,若她以全然不同的风格出现,璟煜或许就完全不会认出自己了。

    宁浥尘离开魔道前,兰儿忧心忡忡道:“大人,戴上锁魂铃期间,您便完全成为一个凡人了。若遇到致命危险不得不摘下用术法自保,您身上的魔气足以惊动那条龙,虽说也许勉强可以逃脱,但也极是危险。”

    宁浥尘只笑笑,搭了撘兰儿的手:“你放心,我在人道做了十六年凡人,回去再当一段时日又何妨?”

    于是,宁浥尘到了人道,当了一名将要送入宫中的舞姬,化名陈一凝。

    天上降下一抹清辉,元迦立于巍峨的宫门之下。浩然的仙气,唤起了沉睡的神龙。金色光芒凝成的巨龙,缓缓张开双目:“好强大的仙力,是哪位仙尊?”

    金银光芒交相辉映着,极是璀璨。然而,这一景象并无他人可以看到。

    元迦微微揖手:“晚辈元迦,见过钟山之神,烛龙前辈。早听闻人道皇族与神龙签订了生生世世的契约,竟是烛龙前辈您。他们何其有幸,竟得您的分身在此庇佑。”

    烛龙一怔,龙眼微瞪,古今多少年,已无人认清它的身份,何况它出现在皇宫的仅是个小小分身。眼前这位仙尊隐隐散发的仙力,同样让它不可小觑。它发出一声笑:“好生强大的小辈,好生犀利的眼力。”

    元迦既敬它,亦不畏惧它,举止言行间仙风清朗:“烛龙前辈视为昼,瞑为夜,吹为冬,呼为夏,不饮,不食,不息,息为风。身长千里,在无之东。自然不可能现真身于此。晚辈此番前来,是为了找到女娲大神留下的上古神物,带回天道,以免其落入六道中不轨之人手中,请前辈成全。”

    烛龙道:“本座不插手六道之事,只守护皇族安危。你的强大不亚于本座,本座相信女娲石若是在你手中,必然会发挥其该有的价值。若无要紧事,本座不会现身的,你好自为之。”

    烛龙说完,金芒渐褪,消失不见。

    “皇宫?与本座倒有些缘分。”元迦凝望着覆压百余里,富丽堂皇,红墙黄瓦的皇宫。这,便是真正逼死人道的夏允,和宁浥尘的地方。如此壮丽,却能夺命。烛龙没察觉到的,是敛去魔气的宁浥尘也已进入宫中。可作为元迦,对人道的她,做鬼的她,成魔的她,哪一种气息都极为熟悉。她,也冲着女娲石来了。可化身为人的把戏,不止她一人会用。

    月华般的辉光一现,元迦化成了人道男子的模样。素白的长袍,玉冠束起的墨发,翩翩公子,道骨仙风。

    大雪这一日,关外传回捷报,威远大将军邹仁泽平定了边境叛乱,取下敌军将军首级。璟煜大喜,在宫中设下宴席,为邹大将军接风洗尘。

    宫宴开始前,按例是歌舞表演。璟煜和群臣早已看腻,不过是借此时机,彼此推杯换盏,短暂交流。一批娇若桃李的舞姬下去,又换了一批身着白裙,只裙边晕染着湖水蓝色彩的舞姬,鱼贯而入。这样素洁的颜色,在宫中倒不常有,也重新吸引了一些目光关注。中间领舞的三人,不似寻常舞姬恨不得妆点出最美的容貌,而是蒙了一层若隐若现的白纱,只露出一双眼。一众女子,合舞了一曲洛神。

    璟煜又受了邹仁泽敬的一杯酒,仰头一饮而尽。他脸上的笑意凝住,一股特别的感觉攀爬上心头,仿佛是种子破土而出的前一刻,他感到有什么事即刻要发生。他的目光在诸多舞姬中,落在了中间领舞的那人身上。

    她身姿柔若微风拂柳,十指如两朵盛开的白玉兰。她颀长浑圆的双腿下,微微露着皓白的一截脚腕,戴着一串尤其特别的铃铛。铃铛的声音淹没在丝竹管弦之乐中,随着韵律似有若无地传来声音,如晚风携来的幽幽花香。

    她的目光偶尔漫不经心地掠过璟煜,让璟煜的心狂跳不已。他放下手中的酒盏,用力揉了揉眼睛。他只怕眼前的女子和时惜华一样,与她一点点的相似,也不过是昙花一现。

    领舞的女子却没有再向璟煜看来。璟煜死死地盯着她,像,实在是太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