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花棹举着火折子观摩了半天,也没看出来自己和陆昙如此风韵天成的美人哪里有相似的地方。可是心里却无法抑制地渴望,若是这样一个看着美好的女子,是自己的母亲,该多好。

    她怀揣着一滴从绝望的泥潭中用双手好不容易拢起来的希望,渴望自己跟这个世间有一点关联,然而那滴水被她虔诚捧起来的时候就已经干涸。

    锦囊两个字狠狠地打在她的心口,连同当年苏执琅昏迷时候喊出来的遣怀二字,像是符咒,将她的三魂六魄钉在地狱里。

    “你当然可以否认。”花过林看着晋帝,“但是你死后怎么跟阿昙交代呢?告诉她,因为你的多疑,所以你们的孩子再次死在了你的手里?”

    “花过林,你的手段真不高明。所以你现在用所谓昙儿的女儿来要挟孤,放你们出去吗?”晋帝低低笑了出来,“孤怎么知道这不是你们的计谋,找一个假的人来欺瞒孤?”

    他的目光冰冷,花棹被盯着浑身发毛,“孤最疼爱的女儿臻昉,当年被北蛮王看上,她才十五岁,就被孤送到了北蛮王的床上,使得孤四面楚歌之际拿到了北蛮王军队支持。”

    晋帝顿了顿,目光犀利犹如利刃,“既然是孤的孩子,就要知道什么时候该成全大局。”

    “果然这才是你。”花过林哂笑道:“骨肉亲情拴不住你,只有利益才能吸引你。”

    花过林道,“这么多年过去,你突然想起了阿昙,是因为当年她逃走的时候,还把兵器的设计图纸全部都拿走了,是吗?而现在边境挑衅愈发严重,晋国武将青黄不接,曹将军年岁已老,却权势滔天,功高盖主。除了人力外面,更加捉襟见肘的恐怕仍旧是兵器的落后——”

    花过林讥讽地看了一眼周围的机械俑:“这些还是阿昙离开时用的试验品吧——怎么样,是不是工部的那群蠢人根本设计不出比阿昙更出色的武器?”

    晋帝的瞳孔微微一缩,“阿昙的东西在你手里?”

    花过林的目光像是死水,笑得疯狂又苦涩,“你觉得呢?”他嘴唇颤抖,涕泗横流,像是滑稽又可笑的丑旦,“阿昙死前都只是坚持,她的所有设计全部都已经销毁。”

    晋帝呼吸一窒,声音哑了很多,一瞬间,他不知道这心疼和懊悔,是因为云昙已经早就死了而感到锥心之痛,还是因为这个女人最终仍旧不把他放在眼里。

    这个天底下最狡猾,看似最为无情的女人,他永远都无法抓住。

    很多年前,他还是一个籍籍无名的皇子的时候,她尽心尽力地辅佐他,除了被花过林胁迫的因素外,更多的是为了实现她心中的理想和抱负。

    对她来说,堂堂晋帝,九五之尊,也不过是她实现天下大同政治理想的踏脚石。

    她永远是天空中自由翱翔展翅的雄鹰,她的世界甚至比他还要宽广。

    可是讽刺的是,她最后还是英年早逝,带着她所有的发明和设计,一起死无葬身之所。

    在死去的那一刻,她会甘心让自己毕生绝学从此湮没人间吗?

    那么作为她唯一的骨血,恐怕是她最终在这个世间的留恋和信任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