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块红布盖住了沈舒云的脸,她敛下心思跟着来接亲的喜娘往外走。

    今日是她成亲的日子,是个大喜之日,喜娘说新娘子在这一日一定不能哭,要笑,多多的笑,这样以后才能夫妻恩爱、多子多福。

    多子多福.....

    沈舒云想到她的这位夫君,心里不由泛起一阵苦涩,他的夫君是个出家人,就是大伙儿说的和尚。同和尚成亲,哪来的多子多福?再说,就算其他人都逼迫他们要他们多子多福她也不愿意,因为,她不想让他再破戒!

    出了门,外面的声音更大,不仅喜娘在说话,还有吹吹打打的鼓乐和时不时响起的鞭炮声。

    沈舒云一边在喜娘的搀扶下往前走,一边暗自感叹:命运可真是奇妙,她和他原本是一辈子都无法产生交集的人,可偏偏命运用一根红线把他们牵扯在一起,她和她的和尚夫君各自已足够不幸,这场婚姻的到来....到底是佛对他们的考验还是佛的惩罚呢?

    沈舒云脑海里的思绪翻飞,身旁的喜娘这时催促道:“沈姑娘,别愣着啦,就快到宗祠了,你倒是快点儿,别让新郎官等急了。”

    她说完擦擦额头的汗,此刻太阳已经从地平线上升起来了,十月的朝阳不太热,但一大伙儿人挤在一条乡间小道上很闷。

    沈舒云听话的加快脚步,没多久便看到前方露出了宗祠一角,再转过一道弯,宗祠的全貌赫然映入大家眼帘。

    “终于到了!”

    喜娘笑眯眯擦干净额头上的汗,沈舒云身后吹吹打打的声音也在这时稍稍停了。一大伙人众星捧月一样把她迎在最前头,沈舒云抬脚迈过宗祠大门的门槛,刚才暂停的鼓乐声随即又响了起来,与此同时和她一样穿着喜服站在宗祠大厅的那个男人转过了身。

    头上的红布是纱织,不厚,所以沈舒云能透过盖头瞧见那人身体大致的轮廓,他很高,脊背笔挺,即使不穿喜服也能在一大群人中脱颖而出,他的脸......不用看她也知道是什么模样,因为他的一颦一笑早已悄无声息的刻进了她的心里,早在他们第一次见面之时。

    沈舒云边往前走边在脑海里描摹他的样子,那一个多月前,孤苦无依的她被叔叔卖给龙章村当龙王的祭品,当她的手脚都被粗壮的麻绳捆住扔进望龙河里时,他从人群后面飞奔而来,身形敏捷身手利索,想也没想就一个猛扎子跳进了河中把她捞了起来。

    她是旱鸭子,从来没游过泳,那会儿嘴里鼻子里耳朵里都灌满了水,眼睛也不敢在水里睁开,她感觉自己呼吸不了极其难受之时突然被一只大手搂住了腰和后颈,然后再睁开眼时她已经临近岸边了。

    投下去的祭品被当着众人的面捞出,龙章村的村民们自然十分气愤,当即有人拿着棍子要过来打他们俩,那人闪身护在她身前硬生生接下了十几道棍棒,趁着众人舒口气的瞬间,他对他们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贫僧有罪,自当赔罪。但用人命祭祀之事实在有悖天理人伦。佛说人命乃世间最宝贵之物,万望大家三思啊!”

    “三思?”拿着棍子的壮汉不屑的冷哼,“她是我们花了银子买来的祭品,她的生死现在全权掌握在我们手里,我们想让她生就生,想让她死就死,和尚你要是真有本事就把我们买她时花的二十两银子再加十两还回来!”

    壮汉一通叫嚷,其他村民也跟着起哄,大家都在看他的热闹。

    “阿弥陀佛,贫僧乃出家之人,出家人有不抓不蓄金银财宝戒,是故贫僧并无银钱。”

    “没钱?没钱你还在这里废什么话?识相点快让开,不然可别怪我们下手无情!”大汉横眉冷对,手中的棍子紧了紧,其他村民也大喊着让他快滚。

    沈舒云吐干净口中最后一口水,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后伸手扯了扯他褐黄色的袖子,他转过头来,淡褐色的皮肤,方正的脸型,精致的五官,虽不是很惊艳,但这模样在十里八乡已能算上乘,特别是他那一双眼睛,因为是佛门弟子的缘故,那双眼睛有着凡俗男子所没有的纯净,像碧湖,像蓝天,让人见了不免觉出自己的形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