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也是,赵元镇赵大牧此时又能说什么呢?他固然知道此战根基在河南八公山的官家身上,也知道此战成败胜负便在金军能否渡淮成功,更清楚即便是以下蔡城自保为论,也该尽量阻止金军渡淮……可是问题在于,张俊、田师中、刘宝这些人不知道吗?

    他们也知道,而且他们前几日也不是没做过努力,现在也不是没有想法,只是金人之前没有理会他们,现在没给他们机会罢了……或者说,赵鼎自己也非常清楚,在下蔡城与淮南大营被分割的情况下,此时金军既然选择渡淮而不是攻城,那压力本就该由淮南大营来承担才对,下蔡城管不了许多。

    张俊看了一阵子,回过头来面色不变,却又问及了另外一事:“内渡修葺的如何?”

    “还是很慢!”田师中赶紧再答。“关键是水中沉积杂物太多,又极难打捞,而且幕僚紧缺……”

    “加派人手,日夜不停……砲车都可以稍缓;此外,军小心防备,没我亲自下令,不得擅自出战!”张俊如此尽力吩咐一番后,便即刻转身下城去了。

    而赵鼎叹了口气,虽然没有随着张俊一起下城,却也只能徒劳立在城上观望而已,然后偶尔看向河对岸的那面遥遥可现的龙纛。

    而随着赵鼎视线转向淮河南岸,八公山北峦峭壁之上,金吾纛旓之下,作为可能是整个战场视野最广阔的地方,眼见着金军开始在眼皮子底下有条不紊、顺顺利利的起建浮桥,此地的气氛却也可能是整个战场糟糕的所在……原因很简单,这地方可能汇集了整个战场上所有军事上的白痴!

    “官家!”御史中丞张浚看了半日,眼见着对岸也竖起一面大纛,然后无数铁甲骑兵拥着数人上了大堤,到底是忍不住出口相询。“要不要派人下去催促下王夜叉?让他速速发兵阻止浮桥?”

    “不要!”端坐不动的赵官家咬牙应声。

    “官家!”隔了一会,眼见着金军浮桥一面基座起来,然后开始延展不停,汪伯彦也忍不住开了口。“不去找王德,要不要趁机发个旨意给下蔡?”

    赵玖终于大怒:“船只无论大小都在我们手里,金军则是在弃战马、铁甲之利渡天险,张俊、王德又都是军中宿将,之前议论的时候不是很妥当吗?你们到底在慌什么?!”

    龙纛下瞬间安静下来,并持续了一阵子。

    不过,随着日头渐渐高起,淮河浮桥几乎成了一半之时,还是有人忍耐不住了。

    “官家。”吕好问额头上微微沁汗,小心翼翼而言。“金军架桥如此神速,而且桥型稳固,并无丝毫被水流冲歪的迹象……这个赞且不提……关键是我军现在还没动静,是不是山下军中那些将领不服王德,以至于起了什么龃龉?要不要派个使者拿个金牌去问一问?”

    赵玖见是吕好问,多少给这位行在第一重臣留了点面子,却是扭头看向了已经哆哆嗦嗦的内侍省大押班蓝珪:“去给吕相公、汪相公各自加一把椅子,然后再让人泡几杯茶来,朕要陪两位相公喝茶!”

    蓝珪狼狈受命而走……且说,这八公山居于淮南要道,早早接上了东南供奉,自然是什么都不缺,须臾便有几案、高凳摆上,并有茶水奉上……平心而论,若非来倒茶的小内侍看见对岸金军浮桥,惊得摔了茶壶,此地端有一番淝水之战重演的风采!

    又隔了一阵,几乎正午时分,当金军浮桥进展到四分之三的时候,眼见着八公山大营西面通道的水寨大开,密密麻麻不下百余大小舟船涌出,转入浮桥上游列队,大部分人都松下来一口气来。

    “官家!”

    就在此时,居然又有人忍不住出言,众人回头一看,却居然是行在天字第一号的激烈愤青胡寅胡明仲,倒是不禁疑惑起来。

    “官家,”胡明仲面色潮红,昂然相对。“既然我军将战,何妨移御驾至山下东道渡口,然后官家亲自擂鼓助威,以壮士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