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唐颂说:“都是一些小伤。”

    唐颂并不是天生就会开弓提刀,但当她握紧刀柄,紧绷弓弦时,她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同样,当风情月思进驻她的心底,她不会一直懵懂无知,她有所察觉,继而印证,印证的另一面是拒绝。

    唐颂瞥了眼身边人,内疚的垂眼道:“萧泓然,我……”

    她的横刀可以毫不留情的出鞘,而她言语中的刀刃在面对萧羽时却踌躇不前。

    “唐颂。”萧羽看向她,“我们之间不必计较任何,以前如此,今后亦然。我只是希望你我有殊途同归的一日,我不希望你勉强自己。”

    她受了伤,那些伤来自燕王的部分手笔,虞万顷死前骂他的话言犹在耳,萧泓然的前程似与燕王密切相关。而她是皇权争斗的局外人,他想走近她,又不愿她卷入纷争,那便无法走近,他和她之间注定隔着障碍。

    她在马上看向秦衍时,眼神专注又直白,她想和秦衍一同淋雨,萧羽知道手握横刀的她下定决心后,便会一往无前。萧羽不甘心,但他不想横生枝节,扰乱她的心神。他不想自己对唐颂的凝视中掺杂“回报”二字。

    经过深思熟虑,他别无所求,只愿最终与她殊途同归。

    唐颂回看他,笑着说好,“眼下我们走的不就是一条路,你还在蹭我的伞呢。”

    他被世家的名声爵位刻上纹路,但他本质还是一块灼灼璞玉,唐颂从未有过怀疑。

    萧羽握紧手中的伞柄,他多么想陪她一起走很远的路。

    酉时。

    佛道僧冠在顺永帝棺椁前诵经祈祷,作法事道场后,满朝上下为其举行大殓礼,而后是新君柩前继位礼。殿中监大监温绪携奉膳局大夫范长耘在灵柩前设立筵席,上供顺永帝生前最常用的一盏酒杯。

    恭王行三叩九拜大礼之后,酒杯被御前太监黄阁捧到殿外,跪地倾洒。奉安大殓礼结束后,遵照柩前继位的仪制,殿中监在麟德宫里设下宝座,皇后和后宫有辈分的女眷随恭王在龙椅上升座,宗亲和朝中百官在丹墀下按身份品级站列。

    一切按部就班的进行,宫内的太监们开始鸣鞭净场,礼部、鸿胪寺官员们开始高声赞礼。在一片礼乐中,唐颂在丹墀上随着人潮一起跪拜,顺永帝病重后,这一天早晚都会到来,只是她从未料到新君会是恭王。上次她向着恭王跪拜,还是一年前刚入京不久,那时恭王还在平康坊内流连辗转。

    今昔对比,荒诞不经。

    恭王坐在龙椅上俯视丹墀下的一片缟素,他坐着,他们跪着,原来这就是万乘之尊的特权。目前这场柩前继位之礼只是承认他国君的身份,待到登基大典那日,他终会等到那声“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刚登上龙椅,恭王就品出了殊滋异味,怪不得他的哥哥们明争暗斗都想来坐,现在他们都得跪在他的面前认他为君主,爽哉快哉!他忽然想起秋燕解的那句话:权势如蜜糖,沾上一口就戒不掉了。

    大殓礼后,恭王以孝子的身份陪灵,先帝棺柩在麟德宫停放七天后,移至殡宫暂放,然后入梓宫下葬皇陵,最后顺永帝的牌位入家庙,朝中派遣官员接替守陵的差事后,国丧期间的事宜告一段落。

    前往皇陵时,花鸟司一路护送顺永帝的棺椁,帝王生前死后,他们都是他的仪仗人马。皇陵寺观中厚重绵长的钟声长鸣,顺永帝的一生就在这样一场隆重的厮杀中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