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没有想到郭京安排的人,就是在转运司扫地的一个老头,叫老胡,整天乐呵呵的,做事勤快也干净,平日里随意出入每一个办事房。因为他说不识字,也没有人防着他,就这样,所有商议的事,所有的档案,都那么毫不掩饰地让一个细作看得清清楚楚。

    即便是吕天山来了,也因为尊老没有让他离开,这次只是郭京的手下损失太大,老胡才不得不让自己的助手出面来接头。老胡考虑到来人可能已经变节,做了很多的安排,但是没考虑到时迁的跟踪技术和杨志的决心;为了配合时迁,杨志让寇一出动了上百人,在可能出现变故的地方,预先安排了人,才能最后跟到转运司。

    老胡在见到寇一的时候,正在擦一张八仙桌,看着寇一带笑不笑的眼神,老胡连反抗都没有,只说了一句“佩服”,就跟着寇一到了吕天山的办事房,把自己知道的名单全部说了出来。吕天山在旁边听了很吃惊,忍不住问道:“老胡,你难道没有备选方案?”

    老胡这样的人能被郭京信任,这些年做得这么出色,要是把他想做二百五,那绝不可能,吕天山的疑惑也正出自于此;老胡笑笑说:“这只是郭京的秘密,不是我的秘密,我想见杨帅,只有他那样的人才能分享我的秘密。”

    寇一难得笑了起来:“杨帅就在外面,他怕你出了转运司就被人杀了,所以特地跑来见你。”

    老胡大笑道:“知我者,杨帅也。”

    老胡的做作是有点狂,但是寇一和吕天山都不是一般人,他们晓得眼前的这个老家伙就是一座宝藏,不管是他想讨价还价,还是想要点感觉,杨志才是最好骗他口供的人;吕天山立即让人去请杨志过来,杨志进来以后,吕天山和寇一都很自觉地走了出去,以杨志现在的身手,寇一不担心老胡能伤得了杨志。杨志在老胡对面坐下,微笑着问:“能说说你的情况吗?”

    老胡点点头说:“我和郭京是忘年交,没想到他出去十几年成了天残流宗主,我在汴梁不得志,郭京就请我到长安,不过我俩之间有个约定,如果有一天我失败了,我也就自由了。今天,我感觉一副担子放下了。”

    杨志不急不躁地说:“可是你也触犯了大宋律,你叫什么名字?”

    老胡笑笑说:“杨帅说笑了,那些事与我一个扫地的老头有什么关系,况且我本来就是监狱里的人,也不在乎再次蹲到大狱里;这几年郭京让我在外面,我已经很感谢他了。你不是一直在找我吗?难道还不知道我是谁?”

    “寂寞王?”杨志露出一丝笑容:“郭京不知道你的身份?”

    “传说中的寂寞王身怀绝技,一身武学高不可攀,我就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糟老头子,郭京再怎么想也想不到那上边去。”老胡感慨了一句说:“我再怎么说,也是宋人,那一夜想把钦宗救出来,我遇到了李士宁,被打成重伤,侥幸捡了一条命;知道我身份的蒋宣、李福都死了,回到家中正好遇到郭京,就听他安排来了长。”

    杨志颔首道:“和我猜得没错,其实你早就离开了监狱,蒋宣、李福死的时候是禁军指挥使,你原来应该是官场上的人,大赦的时候回的家?”

    老胡笑笑说:“工部侍郎朱伯延,也是托你横扫燕云十六州的福,朝廷大赦回的家;我明白你的疑问,可是黑暗里的事就是无奈,我失去武功,也不敢去找手下,免得被自己人折磨,他们都以为我死了,我听过你在汴梁的破案,干得不错,但是你一直没有找到所谓的寂寞王,因为已经不存在了。

    郓王、景王、康王都在寻找郭京,但是只有他露面的时候才能找到,因为他的真名不叫郭京,他叫萧放舟,郭是他母亲的姓;我也是到了长安一年多,才知道萧放舟就是郭京的,我只是打听消息,和他的体系并没有什么联系,等知道的时候也为时已晚。我不相信谢亮、王似那些人,也不愿意为庸才效力,现在你查到了我,我没有打算隐瞒。”

    杨志当然清楚,寂寞王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他的手下同样是心狠手辣之辈,寂寞王要是还有武功,下面的人不敢乱来,如果晓得寂寞王变成了咸鱼,那些人为了寂寞王掌握的秘密什么事都能做出来。可是杨志不相信寂寞王如此简单,问道:“你老人家可不是怕事的人,这么说会让我看轻郭京。”

    朱伯延笑道:“我就知道你会这么想,当初我在监狱里,钦宗不知为什么来监狱,看见我,特地让人照顾我,买来酒菜。我就知道这孩子是个善良淳厚的人,所以我希望他能坐上那个位置,让天下老百姓过上安逸的日子。”

    杨志淡笑道:“前辈肯定知道,我不赞成,现在天下动荡,大宋需要的是一个可以击败金国的君主,而不是将大好河山付之东流的人,若是金人横行,那还有老百姓的好日子。多问一句,你和辽阳的那位,还有联系吗?”

    朱伯延沉思片刻说:“我是以朱伯延的身份,让郭京接上关系,彼此也通过几封信。只是我不敢确定通信的人就是钦宗,又不能表明身份,没有参与那边的事,但出过一些主意。”

    果然,宋钦宗的小动作不是空穴来风,和南方还是有联系的。郭京的运气不错,自己的运气也不错,杨志笑笑说:“前辈,我相信你,但是我无法让你留在我身边,我需要把你送到郓王那里,希望你能说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