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顾李龙城一头雾水,沈既明几乎强行将人带入宫中。他嘴上将皇宫描述的万般美好,拍胸保证李龙城往后必将前程似锦,实则心里一万个紧张,一路上只敢走无人途径的偏僻小道,进宫后更是连正门也不敢走,他把李龙城藏进斗篷下,蹑手蹑脚地回了寝宫。

    沈既明不得圣眷,又未曾婚娶,故迟迟没有出宫开府。从前他常常不在京,未觉不妥,眼下做贼心虚,巴不得马上请缨,赶紧带着李龙城逃回关外去。

    一旁的李龙城难逃孩子心性,对殿中摆设十分好奇,虽身体被沈既明乖乖牵着,心思早已飞到天外。沈既明惊魂未定,心知还不是安全的时候,他命宫女带李龙城去后殿看看,并低声叮嘱不可让李龙城离开一步。宫女压下心中疑虑,只好照做,前脚她带着李龙城进去,后脚有人破门而入,口气不善:“十九殿下。”

    沈既明敛去紧张神色,换上一张泰然自若的脸。他未忙着应声,反而慢条斯理地摘去黑绸,露出呆滞无神的眼瞳,而后扶着桌沿坐在木椅上喝起茶来。

    密探暗暗等着,等十九爷润嗓润得够了,再次开口:“殿下是聪明人,微臣明人不说暗话,昨日在您梅园玩耍的是城东李家幺子,名为李龙城。陛下圣旨,李家忤逆圣意,包藏祸心,理应抄斩。现下李家除李龙城外的反贼皆已伏诛。微臣不力,不知李龙城一个半大的孩子会跑到哪里去,特来请教殿下。”

    沈既明冷冷笑道:“仇大人这些年就是这样为我父皇做事的?我和那孩子一共不过见了两次,难为大人巴巴地跑来问我。”

    仇千盛面不改色:“微臣为何而来,殿下不必装糊涂,此事事关重大,还望殿下不要为难。”

    “我说不知就是不知,仇大人如此咄咄逼人,难道是在暗指本王与反贼勾结?”

    啪地一声,沈既明愤然起身,陶瓷碗杯就着茶水被他扫落在地:“本王常年率兵驻扎关外,不曾想在京中被编排至此。仇千盛,你好大的胆子,拿着鸡毛在本王面前充令箭,也不掂量掂量你有多少本事。”

    李龙城听闻前殿异响,刚要看过去,宫女匆匆将他拉走。

    仇千盛的态度未见软化,强硬更甚:“陛下口谕在殿下看来是一地鸡毛,微臣全家老少的姓名都系在这鸡毛上。监天寺的人戳中陛下的心病,李龙城早已是活命不得!殿下可怜李家境遇,怎不愿匀半分的可怜施舍给微臣?”

    一听这话,沈既明倒是奇了:“本王还以为连本王的耳朵也出毛病了,仇大人居然如此坦荡地说出可怜二字,一则你身体康健,却在本王这等瞎子面前自述可怜。二则,仇氏一族依仗大人的身份,在京中呼风唤雨,连下人都比边关将士们用的饭菜精致。本王竟不知这可怜二字从何谈起?”

    “殿下!微臣只想知道李龙城在何处!”

    “仇千盛!本王也告诉你,本王不知李龙城身在何处。仇大人若不信,大可回了父皇,就说本王私下窝藏重犯,如何处置本王父皇自有定夺,还轮不到你兴师问罪。”

    沈既明软硬不吃,仇千盛心知与之僵持也无益。李龙城从李府凭空地消失了,只凭一个孩子不可能做到。然他来问沈既明亦只是凭借过往的了解加以推测罢了,并无真凭实据,他即便说给皇帝也无用。李龙城非死不可的缘由是他那罕见的帝王命格,沈既明也因兵权之故为皇帝忌惮。在皇帝看来,若小十九当真有夺储之心,必要除去李龙城这一隐患,怎可能冒着杀身之险出手相助。

    仇千盛空手而归,待他的脚步声远去后,沈既明脚下一软,跌坐回去。他的指尖不住地发抖,纵然双目无神,也难掩恐惧愤怒之色。

    懂事的宫人一早将人疏散了,李府被抄的事已闹得满城风雨,稍微察言观色些都听得出大概。只听宫人颤着声,重新为沈既明端了茶:“殿下

    ,那孩子……果真是……”

    沈既明揉了揉眉心,无力道:“是他。”

    宫人当即跪下了:“殿下!太冒险了!此事万万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