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府的下人们觉得很奇怪,每年的三十晚上,大人都要为夫人放上半个时辰的烟花,这是府里的重头戏。

    夫人爱烟花,大人投其所好,早早就到江南有名的烟花之地采购了回来,等着三十晚上放。每到即定的时辰,大家站在外头,等着看烟花绽放夜空的美景,偏偏今年,一个个在风里杵着,冻得打寒颤了,还没看到烟花的影子。

    他们不知道,府里的两位主人此刻正在屋里大眼瞪小眼。

    绿荷是拿得起放得下的『性』格,把伤心压在心底,事情已经出了,总要解决,在大事面前,女人的承受能力比男人总是要强一些,看贾桐一把一把的揪头发,她喝斥道:“别揪了,揪成秃子好看啊?”

    “荷啊,我对不住你。”贾桐趴在床上,捶着头,哭丧着脸,是真的哭,眼泪哗哗的往下流,他对绿荷又爱又敬,从来没动过,也不敢动歪心思,怎么就一时糊涂,晚节不保呢?

    绿荷看他这样,心里有点不得劲,拿了手帕替他擦眼泪,“是爷儿们么,这么点事就哭鼻子,让宁大人知道,得笑话你三年去。”

    “我不怕他笑话,”贾桐顺势抱住她,“荷啊,我不是人,我是畜生,我再也不喝这劳什子酒了!”

    绿荷把他撂开,出去打了热水进来,搓了帕子给他擦脸,“大过年,又没办丧事,哭什么,丧气,别哭了,这是好事啊,”她唏嘘了一声,“我是个厉害的人,嘴上说让你娶妾,心里是不想的,如今老天爷给了这么个机会,不娶也不行了,心悦长得漂亮,出身也好,识文断字,还会画画,配你足足有余,将来,让她给你生个一男半女的,我也就知足了。”

    贾桐听了她这话,把脸埋在帕子里,越发哭得伤心起来。

    绿荷原本想拉贾桐一道去心悦那里,但他这副鬼样子,谁见了都糟心,想来想去,还是自己走一遭算了。

    因为过年,没什么事,下人们都各处寻乐子去了,在屋里打牌喝酒聊闲话,外头一片寂静,只有廊下的红灯笼添着喜庆的气氛,绿荷一路疾走,没碰到什么人,拐了弯就是心悦的屋子,她轻轻推开门。

    心悦正趴在床上伤心,听到动静,回头一看,立刻起身下来,冲绿荷跪下,“夫人,对不起,我……”伤心和委屈没法说,泣不成声。

    绿荷赶紧拉她起来,“好妹妹,你这是做什么,快坐下。”

    她给心悦擦眼泪,冰冷的脸,冰冷的泪,让她心里也不好受,『摸』『摸』茶壶还有温度,便倒了杯水给她,“别哭了,有话慢慢说。”

    对于今晚的事,绿荷无法断定其缘由,倒底是贾桐借酒睡了人家,还是心悦早有预谋,毕竟是她自己到贾桐身边,而不是贾桐跑到她房间里来的。她只是觉得这段时间相处下来,感觉心悦不象有心机的姑娘,她先探探心悦的口气,看她怎么说吧。

    心悦喝了一口水,稍稍平复了些,不时还有细微的抽泣。

    “我该叫你一声妹妹了,”绿荷尽量声音柔和,“你放心,既然已经这样了,我定会让大人风风光光的把你娶进门,往后我不会再许他娶妾了,咱们府里就姐妹两个,不分彼此,有我的就有你的,断不会叫你受委屈的。大人虽然比你大上许多,其实心『性』还是个孩子,为人墩厚,心也善,你跟着他,会幸福的。”

    “夫人!”心悦泪眼朦胧又冲她跪下,“夫人怜心悦,心悦感激不尽,但心悦万万不能嫁。”

    “这是为何?”绿荷把她拉起来,“别动不动就跪,我一直当你是妹子,有什么话你跟姐姐说,姐姐替你做主。”

    心悦抽泣着说,“心悦是个命苦的人,从小没了娘,现在爹爹也没了,成了孤苦伶仃的一个人,蒙夫人收留,心悦感激不尽,别说做妾,便是做奴做仆,能有个安身之所,有口热饭吃,心悦已经知足,嫁给谁,心悦都愿意,可唯独不能嫁给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