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王,当年东澜海一战,是为世迦之耻。但过去是无法改变的,我心中只有眼前和未来。没有人生来就是英雄,即使成为传奇,也终究逃不过生老病死的桎梏,神与人都是如此。”容渊顿了顿:“若是您想,这开元大陆便是也不在话下,天神之所以成为天神,是因为人们的敬仰与爱。也请父王尊重儿臣的选择和日后的决策。”

    狄世炀的目光和精神终于聚焦在容渊身上,几千年来,这是第一次,除过容渊出生的那个夜晚,他第一次认真地看着自己的孩子。

    “你这是在和我约法三章?”狄世炀有些不耐烦:“你在跟我提条件?”

    “父王,世迦的现状比我们所想更加水深火热,夏漠早就对枫宴城虎视眈眈,梵苓坐镇,他们不能名目张胆地进犯,然而边境却星星点点被淹没,夏漠通过这种方式一步步缓慢吞噬,您还记得我们在冬境时的日子,无粮无军,因此才生出坚韧不拔的心智,今日夏漠就如当年冬境,我们真正的对手,不是开元大陆其他族类,而是夏漠,是当年我们灭鹿麟时的遗毒。您从草芥之民到如今的一国之君,这其中之难,无论是鹿麟遗民,还是世迦多年来受制于夏漠,都是为当年之乱付出的代价。儿臣看在眼里痛在心里,这是儿臣的一份责任。”

    狄世炀从龙座上站起,背着手,阳光将原本就金光闪闪的神殿照得更加明晃晃。

    “你说得对,你终于明白,这责任还有你的一份?”狄世炀冷笑,汗珠从他的脑门上滴落,轻微的晕眩感:“我自有安排,你下去吧!”

    ”是,父王。”容渊消去所有叛逆和恨意:“儿臣告退。”

    容渊毕恭毕敬地行了礼,转身离开了大殿。

    “王子,若是神君真成了天神那可怎么办啊?”翰城跟在容渊身后:“以太之空不是也要跟着乱了,我们可怎么办啊?”

    “我不会让父王成为天神。”容渊道,回身看着那扇锁闭的门:“没有人能成得了万灵刃之子,更不会有人成为天神。”

    “那神君不是……”

    “神君会将东澜海交给我,他如今没有选择。”容渊道:“有了东澜海,还会有更多。我们要东澜海,是为了保护它,现下只剩我一人,我们绝不能再等,无明军在东澜海一日,一日就不得安宁。何况神君最在意的是能否成为万灵刃之子以及天神,根本就不是什么夏漠和蓝宇,民生更如草芥,他才不管别人能不能活下来。”

    “王子准备怎么办?”“先让无明军停下来,这么下去,若是毕契有一天因灵力动荡而苏醒,那才最糟糕。”

    “神君为何如此执着与成为天神啊?”这些年来,翰城也成熟了不少:“枫宴城已经是开元大陆上最大的城池,世迦也为最强,何必呢?”

    “天神永生,在整个苍穹之下无可匹敌,甚至能够冲破苍穹,或成万王之王。神君被修炼迷惑了心智,何况他身边更有一群鬼迷心窍之人等着取现成的果实。神君为天神,那整个开元大陆要听他的,南风夜渝狼子野心,此时协助早就算定要回报。”容渊冷笑:“算盘落定了,就是这样。”

    他快步往前走着,多日以来为着枫宴城中种种切实之事的奔波,在他的眉目之间镌刻下沉着与坚定,再也不只是境随心转,风物长宜放眼量,而是无论何时都要执着朝前,直到尽头的坚韧。

    黄昏华渊殿

    容渊正拿着那枚鹿麟兽把玩,手边还有本发黄的《百色集》。

    翻开来看,许多字句和图画都已经有些模糊了,只单独那一幅画像,丹青依旧,画像上正是薄暮之门,他眼神掠过那画像,翻回到扉页上,那两个字,菀琰,依稀能辨认得清楚,这位鹿麟王后去世得很早,但在生前做了不少事,譬如主持编修《开元风华录》这样的事情,过往总令人感慨万千,恩怨之中自在千古的情意。

    “翰城!”他朝着门廊那边喊道:“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