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末的天,在京城还是穿上厚衣裳便能御寒的天气,在这西域边塞,却俨然已经到了凛冬,两场寒风一过,竟然就下起雪来。

    纷纷扬扬的大雪从天而降,真如鹅毛一般,若说在京城还有街市上那一点热闹气儿,在这小小的安都县,天一落雪,人人便都不愿意出门了,举目望去,外面白茫茫一片,苍凉冷寂,像要淹没在天地间一样。

    但面对这大雪,只有郁瑶一人不恼,甚至有几分感激。

    她往墙角炭盆里添了两块炭,起身将远离季凉的窗户开了一条缝,又返回来,拉紧床帘,替季凉掖了掖被子,问:“冷不冷?”

    季凉微笑着摇了摇头。

    这回出门,带的宫女侍人原本也不多,如今郁瑶更是不喜别人进屋打扰,以免扰了他静养,力所能及的事都亲力亲为,看着她身为女皇却在这里做这些事情,也实在是难为了她。

    郁瑶将手探进被子里,摸了摸季凉的手,还好,倒是挺暖和,但还是问了一句:“我去替你冲个汤婆子来捂着,好不好?”

    季凉忍俊不禁,看了看自己身上被她盖上的两层被子,面带调侃,“蒸馒头也没有你这样的,再捂下去,没准捂出个热伤风来。”

    刚要站起身的郁瑶讪讪地又坐回来,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此间的条件与宫里天差地别,季凉是初次有孕,她也是从未照料过孕夫,处处紧张,唯恐哪里疏忽。边塞天寒地冻,为免冻着季凉,屋里必须多多地生着炭盆,但这里又没有上等的银炭,寻常黑炭烟气大,只能远远地摆着以免呛人,还必得开窗户透气,又怕让他扑了冷风。

    如此一来,她是横也怕竖也怕,成日里焦虑,唯恐照顾得不周到。

    季凉看着她的模样,都忍不住好笑,明明是自己有孕,却闹得她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团团转。

    “你别忙了,”他道,“这几天夜里都没睡好,还不歇一会儿。”

    的确,自从知道他有孕,郁瑶连夜里也睡不踏实,三不五时就要醒来看一看他,别说像从前一样和他折腾了,现在连抱他的动作重些都不敢,十足小心谨慎。

    郁瑶在他床边安稳坐了,季凉看着她的脸,轻声开口:“阿瑶,等雪小些,我们就继续上路去前线,好不好?”

    郁瑶方才还笑容可掬的脸,显而易见地僵了一僵。

    “你别想了。”她低声道,“等雪停了就回京,前线如今有副将顾亦华接手,虽说少些历练,但她跟在秦萱身边久了,做起来也有模有样,不必过于担忧。”

    季凉一急,就支起身来,盯着她,“不行的,我知道她,她年纪虽长一些,在军中的时日也久,但为人老实木讷,让她服从军令,领兵打仗,那是好的,但她并非为将之才,要她与赫赫人周旋,发号施令,那火候便差了。”

    郁瑶低沉着脸色,默默叹了一口气。

    她如何不知道,但是边塞本就苦寒,前线军营里更是什么都缺,常人尚且难熬,要他怀着身孕去,她如何能拿他的安危去冒险?